爹爹变得有些疯癫,时而坐在一个地方不说话,时而又对着空气说上半天的话。
我们只知道结果,谁都不知道爹爹到底是怎样眼睁睁看着三姨娘死去。
每次看到我他都会一脸狰狞地跑过来:「这是报应对不对?你说过这是报应?」
我哭着抱住他,一遍又一遍地跟他说,不是,这不是。
他好像听不到我说话,只会又哭又笑地重复着原来这就是报应,原来这就是报应。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落魄悲凉的背影,重复着这句话步履蹒跚地走进那间同样疮痍的屋子。
我叫着他爹爹,他没有回头看我。
我瞬间泪目,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原来悲剧是一轮接着一轮,一环套着一环,周而复始,永不停息。
而在这片带着仇恨的沼泽地里,终是越挣扎陷得越深。
100
母亲说爹爹怕是走不出来了。
我记得爹爹曾经说过,世上最难医的是心病,最无可救药的是穷病,所以他必须要挣很多钱。
可他如今没了钱,也没了人,横行霸道了半辈子,在旁人的讽刺下活得生不如死。
101
我走到陆执面前,他就站在胡同口,平静地望着某个方向,我对上他的目光时,他唇边苍白的笑意才落下来。
他整个人包括他仿佛得逞的笑容都是寂冷的。
我快步走到他身旁,一眼都不看他:「你的报仇可以先停会儿吗?」
从开始的加派人手,到现在陆执每回都要跟着我过来,他都要站在胡同口,无论等多久。
我太怕这时候他还想对宋家做什么了。
就算三姨娘的事和他没有直接关系,可我仍然觉得他像是没有参与的推动者。
陆执没说不,也没说好,只是模棱两可地要求我回去。
眼睛哭得太肿,流眼泪总是会疼,我紧紧咬着牙不让眼泪再落下来。
「你原本想害的是爹爹,只不过被三姨娘破坏了是吗?」
他望着我的眼睛,我以为他不会回答,可过了会儿,他居然回答了「是」。
果然是这样。
我早说过,就算我承认宋家对不起陆执,我理解他的报复,他的痛苦,他的经受,但我仍然会恨他。
直到回了督军府,我侧躺在床上,这个角度还能看到梳妆台上的八音盒和那支蝴蝶簪子,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我开始恨你了。」
我自私地找到了一个情绪的落脚点。
太恨了,可是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恨,从谁开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