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韫没有起身,安静的跪着。
彭煊灼从桌上拿起桌上的纸张,大致的扫了一眼,眉梢微挑:“方田均税法?”
等彭煊灼将那薄薄一张纸细细扫了一遍,面上的表情已经收齐,一双眼睛落在宋知韫身上。
“你是想凭这薄薄一张法案,免除去西域流放吗?”
面对隐含威严的彭煊灼,宋知韫的声音没有一点慌乱:“并非如此,只是在这牢里待的时间长了,想随便写写东西罢了。”
“呵,随便写写。”彭煊灼将纸张丢回桌子上。
若非融合了先前大量的调查和民生所向,怎么能写出这样一份详细的,完整的,极度适应于当下的法案呢?
前些年边关战乱大量征兵,许多青壮年早已入了军队,而如今国库略显空虚,大乾内优刚除,外患暂缓,这应该是大力发展国本实力的时候。
宋知韫所写的法纪,便是缩减徭役赋税,实施实物地租法。
“你可是今日楚玉堵在正宫门口要朕放了你。”彭煊灼一双眸子落在宋知韫身上,眼神犀利至极,隐含帝王威望。
宋知韫抬眸对上了皇帝的视线,不躲不避:“那陛下恼他了吗?”
两人就还像是往日里君臣闲聊一般,说起今日宫门口之事。
彭煊灼叹了口气,忘了往上方虚无之处:“朕应该恼的,可是……”
彭煊灼的话没有说完,但宋知韫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会猜不到?
“陛下没有恼她,也不会将我流放
。陛下,您只是在试探楚玉,试探她会否对您有不诚之心。”
宋知韫的语气格外笃定,像是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看清了面前之人似的。
彭煊灼的眸子再次落在他身上,嘴角牵起:“你倒是笃定,可万一你猜错了,可有什么自保的手段?”
宋知韫摇了摇头:“臣不是用猜的,陛下是读天下之书之人,楚玉之才不用臣来说,楚家之忠更是天地可鉴。”
“这一次楚玉身份败露,又刚好可以确信朝中隐藏着哪些心有异动之人。陛下只是将计就计,让他们认为您厌弃了楚玉,这场戏演的越真,能挖出的人就越多。同时您心中也纠结,一面信任着楚家之忠,一面又害怕楚玉反叛,便也当做是用来试楚玉之心,一举两得之事,陛下何乐而不为?”
宋知韫一番话说完,彭煊灼看着他的视线更加复杂了。
“宋卿啊,你当真是把朕看得透透的。”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喜是怒,倒显得有几分忌惮宋知韫。
宋知韫稳稳的跪坐在那里,明明是谦卑的姿势,却不显一点颓败之气,他清亮的眸子对上彭煊灼的:“那陛下有结论了吗?”
宋知韫一句话都没有劝皇帝,只是静静的等着他的抉择。
彭煊灼的视线从宋知韫脸上,挪到了桌上那张纸上。
手指轻扣桌面,听的人心也随着他的动作而悬了起来。
半晌彭煊灼手上的动作停下,看向宋知韫,轻叹一口气:“朕
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了同臣子聊过天了,今日来找你说上这几句话,竟也觉得心里轻快了些。”
他站起了身,拿着桌子上那张纸,从牢房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