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看不得人间疾苦的梁幸儒,早坐在宽敞明亮、能容得下几十人的私人飞机上。
关舱门前,警卫员还在吩咐着亲兵:“去,把那些哭哭啼啼的百姓都赶走,老爷心善,见不得穷苦人。以后,方圆几里不准有过得不好的牛马。每个人都得说自己很幸福。”
亲兵自然不敢违抗命令,只得乖乖照办。
待驱赶了那些衣衫褴褛的过路人后,眼见二小姐、三小姐一并上了飞机。
亲兵十分有眼力见地过去帮忙提箱子,搬东西。
梁幸儒坐在飞机上,看着步履蹒跚的百姓,亦步亦趋、互相搀扶着走远。
眼见这些经历过战火的人流离失所,流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傅绪书是人民的罪人,连累老夫要携民渡江。”
一旁的太太自然少不了恭维:“是啊。老爷可比刘皇叔仁义多了,他整日不是哭哭啼啼,就是摔孩子,假冒为善。不像老爷这般,是真心实意心疼黎明百姓,也难怪百姓这般爱戴您。”
梁夫人说完,便见两个女儿踏着欢快的步伐,一前一后上了飞机。哪怕是逃难,也丝毫没影响她们的好心情。
尤其是老幺,还画了个精致美美的妆,戴上了价值连城的珍珠项链,耳边更是坠着两块沉甸甸的金耳环。
有说有笑着上了飞机,小的同大的嬉戏打闹道:“阿姊,我清早起来没找到桂花头油,是不是让你给拿去用了。”
二小姐到底比她年长些,
知道父亲心情不好,不敢像她那般大声嬉笑,小声提醒道:
“好了,别说了,咱们马上就要搬家。爹娘烦乱,别吵到他们。”
老幺不以为意,不高兴地嘟起嘴巴,碎碎念道:“搬家就搬家呗,我还是头一遭搬家呢。不像大姐,一直颠沛流离,从小被父亲从乡下接到繁华都市,又跑到北疆,再跑回来。从前觉得她翻山越岭真是傻气,现在觉得看遍风景也挺好,说不定她还乐在其中呢。咱们就当旅游啦,听说岛屿那边特别美。夏天可以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像洋人一样。把自己晒成小麦色皮肤,那才叫健康。”
老幺嘴上说着,心底也不理解。国人努力涂脂抹粉想要美白,一盒胭脂价值不菲,往皮肤上涂的白,也不是真的白。洋人生得白,却不珍惜,反倒要将自己晒黑。
梁幸儒吃了败仗,逃难他乡,想到此生可能都没机会回来。不能落叶归根,他的骨灰也得葬在海外,便心力交瘁。
再一看女儿这不成器没心没肺的样子,无名火便被勾起了来:“若是不想坐飞机,就都给我下去。你们不想逃难,有多少想逃走的都不能。”
梁夫人见状,自是赶快开口维护女儿,笑吟吟道:“老爷,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回输了,下次打回来就是。又不是一局定输赢。再者说,女儿们开开心心,也是对老爷有信心。若她们也愁眉不展,如丧考妣。老爷
岂不是觉得她们在唱衰曲?”
“就是。难不成像大姐那样,整日善感多愁、伤春悲秋的就好?”老幺说。
梁幸儒看着这帮不成器的东西,禁不住再次感叹:“是我无德,此生无后。若秋时的兄长,我的第一个儿子没夭折,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
这不是亲生的,就是喂不熟。
若那孩子不死,又是正妻所出,身份会是何等尊贵。
“我想好好栽培宋郁文,可谁知他转头就投了匪敌。我想将傅绪书视如己出,哪知他跟我只剩反目。从前还有几分尊敬,现在就差直接揭竿而起。”
这话,梁夫人就不爱听了,对于丧家之犬,也没有以前的诚惶诚恐,直白纠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