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赵智宸用力扬了一下下巴,“银子在哪儿呢?说是拨下来,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军医没再立刻接话,江无尘和宋浩天也在帐篷外面沉思了起来。且不说德光帝拨来的银子连五百万两的一半儿都没有,就算拨来五百万两也不会够。
碾药的声音停下了,军医把草药敷在赵智宸的伤口上,叹了一口气,换了一个话题,问:“你说你,明明也知道这么冷对自己的身体不好,之前火盆都端到跟前了,何必闹那么一出呢?”
就算换了一个话题,还是离不开最关键的东西——银子。
“我不过是一把老骨头,若不是罗大将军和江小姐当初将我从‘南城’救回来,早就死在那里了,怎么还能同你在这里说话聊天?”碾草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赵智宸吸着凉气对军医抱怨道,“你就不能把草药碾好了再过来找我?我这个样子很冷的知不知道?”
军医也很难受,说:“营里军医就剩我一个了,我在我那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除了找你还能找谁?咱俩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正好。”
也对,毕竟现在整个军营都很忙。
赵智宸不抱怨了,又捡起自己刚才丢在地上的话头说:“木炭、粮食什么的能省一点是一点,何必浪费在我这个一辈子都毫无作为的老头子身上,‘战争’的本身就是劳民伤财,还是节俭些的好。”
江无尘被han风吹得失去知觉的鼻子泛起了难耐的酸胀感,她再不敢继续站着听下去,转身大步走了。宋浩天没有说话,一直跟在江无尘的身后,最终二人停在了一处山丘上,正前方便是埋葬了千万英雄的“罪人坑”。
风应景地嚣张起来了,凶猛地穿透一层层布料,凑在江无尘的耳边呜呜地说着话。
宋浩天遥望着“罪人坑”,连眼睛都不肯轻易眨一下,没一会儿眼眶就变得干涩起来,然后他听到了江无尘问他,说:“军营在我来之前,是不是哪个帐篷都没有生火盆?”
宋浩天知道江无尘是什么意思,但是一味的隐瞒只会让江无尘在日后知道真相的时候更加难过,所以他说了实话。
“是。”
单这一个字,就逼出了江无尘的眼泪。
她何德何能?何德何能有这样的特殊待遇?
江无尘好好大哭了一场,直到恢复平静才带着宋浩天回去,罗仲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得知了赵智宸不生火盆的真正原因,罗仲陷入了沉思,于是江无尘又赶紧说:“若是我的身体真的扛不住,我日后都绝不会再提这件事了,我保证。”
拗不过江无尘,罗仲只好点头同意,吃过晚饭便洗漱妥当捧着军营的地形图坐到了床上,等到江无尘合上兵书,打着哈欠躺在床上才明白了罗仲的用意。
子时都已经过去了,除了值班守夜的士兵,就剩宋浩天还没有睡着。也不是说他不想睡,而是实在睡不着,自打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跌进梦乡,又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还不等他睁眼,又被另一场梦拽了过去,如此反复,实在疲惫,让宋浩天烦躁的逼着自己清醒过来,坐在床上发愣。
宋浩天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也从未与旁人探讨过这个沉重的问题,但是在他的心里,这是一个糟糕的世界,直到后来在饥荒中被罗仲救下并跟随罗仲参军,再后来有了胡子千这个好兄弟。虽然每一天仍旧很辛苦,也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是要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可是那又怎样?他有大将军,有兄弟,他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再是蹲在路边冒雨乞讨无果饿昏在街边的孤儿,至少死了,会有人知道。
尤其是江无尘给他的糖,让宋浩天觉得世界像是要明亮起来了,就快要明亮起来了,他站在世界的边沿嘴角带笑地望着,等着,期待着,上天也看见了,但是偏偏不让他如意,非要给他来一场恶作剧。嘴角的笑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显得更加可笑,看着胡子千的尸体,宋浩天只觉得自己被拖进了地狱,任由着恶鬼淹没吞噬自己。
这次自己出不去了吧……
这次没人救得了自己了吧……
那就这样好了……
值班守夜的士兵刚寻到宋浩天的帐篷前,被正好从里面走出来的宋浩天吓了一跳,一起结结巴巴地喊:“宋副将。”
宋浩天本来就还不太适应这个称呼,再加上现在心情着实不好,连应一声都忘了,直接走了,让值班守夜的士兵好不尴尬,只能互相望着干笑换气氛。
也不知道孙卫东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营地里的瞭望塔全都倒了,宋浩天转悠了一圈没有找到一个可以用的,可是他又想太想站到高处看看,便登上了城楼。
城楼上的士兵听见脚步声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