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地招了招手,示意将人喊进来。护卫更是如释重负,弯着腰出去请人。
李莲月前脚刚迈进寝殿,护卫后脚就把门关严了,风雪霎时间都被隔绝在了外面。李莲月理了理衣领,抬脚向前迈去。
现如今太医给德光帝开药,全都是把脑袋拴在腰间做事,德光帝早就已经药石难医了,吊着一口气活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德光帝侧着脸,他的视线模糊,看得有些不太真切,直到李莲月离他很近了,才问:“你是如何进宫来的?”
他记得分明一早交代过的,若非旨意,任何人都不得入宫来,官员重臣谁都不例外,难道说,他这个皇上还没有咽气,外面就已经乱了套?
“我求了晨曦帮忙。”李莲月回话的时候低头没看德光帝,如今她只是一介女子,之前在宫内的身份全都被她丢弃了,她并不后悔,那是她做出的选择。
“晨曦啊!”德光帝闭了闭眼睛,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这个女儿了,如今重病,更是记不起来长什么样子,“她在宫里,确实同你的关系最要好。”
德光帝只是那么一感慨,病重的人似乎都会这样做,很少会有例外,而德光帝身为皇上,糊涂事做了一堆又一堆,所以他并不想当一个例外。
李莲月生怕晨曦因为自己受到牵连,道:“还请皇上不要责罚她。”
“责罚?”德光帝睁开了眼睛又去看李莲月,“朕如今这个样子,又能责罚谁呢?”
时机到了,李莲月毫不犹豫,立刻跪下,她甚至趴到了地上,央求道:“我想请皇上放过‘江府’的叶梨,我愿意代替叶梨。”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同朕商量的?”德光帝问完却不给李莲月回话的机会,只顾往下说,“你进来见着了朕没有下跪,让朕不要责罚晨曦没有下跪,就算往前推,你在朕面前下跪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若不是你现在这么一跪,朕还以为你不会跪呢!”
李莲月因为受宠,平日里弯腰行个礼德光帝都心疼得紧,哪怕在气头上,见着了李莲月,德光帝也会为了美人压一压冒得正盛的怒火。德光帝对自己好,李莲月是看得清楚的,可是她亏欠的人太多了,总要一个一个地还。
“臣妾有重罪,甘愿皇上责罚,只求皇上放过叶梨。”
本来德光帝并没有那么生气,现在倒是被李莲月的这个自称点燃了怒火。
只见德光帝咬牙抬手挥了一下,被碰到的药碗转悠了两圈后终究落到地上,半碗凉掉的汤药趴在地上,无辜且可怜,药碗被摔得粉碎,有几片稍小的瓷片残渣好死不死蹦跶到了李莲月的手边。
门外的护卫听到动静立刻开门进来,比他们动作更快的是尚未离开的晨曦。
晨曦还没有见到人,就先喊:“李娘娘,你有没有事?”
护卫可不担心什么李娘娘,他们担心的甚至不是什么皇上,而是自己的脑袋,装模做样地喊:“皇上,皇上。”倒也是情真意切。
护卫还没有走近,德光帝便怒吼道:“都给朕滚出去。”
这四个字说得那样中气十足,都不像是一个躺在床上连翻身都无力的病人能吼出来的音量。
往里面赶的脚步声立刻停下了,随后又响起来,匆忙得很,没多久便传来开门的声音。直到开门的声音转变成关门的声音,最后声音消失,德光帝才憋不住地狂咳起来。
李莲月猜出了德光帝发怒的原因,所以仍旧趴着没敢轻易动,生怕动一下,自己想商量的事真的没戏。
寝殿内没有服侍的下人,德光帝自从病重就将他们全都轰了出去,想来也是,他一个皇上,贵为九五之尊,还这样年轻就要被收走了命,临死之前,自然是不愿意让旁人看到自己的丑态的。
这下倒好,连找个帕子将嘴边的血污擦掉都是一件难事。
德光帝侧趴着狂咳完又翻了回去,他如同自暴自弃地用袖子擦了一下嘴,然后闭了眼,他实在不想再看李莲月一眼。
这是一个背叛过他的女人。
这是他一个皇上真心交付过的女人。
李莲月的一声“臣妾”,撞在德光帝的耳朵里变成了“背叛”两个字,但是德光帝被气成这样,不是因为李莲月背叛了他,而是另一个背叛他的女人。
德光帝吃了江诗夏喂的那么多毒药,他该恨她的,他甚至有能力将她千刀万剐,灭她九族,可是……可是难就难在,他心里还是有她的,他如今躺在床上,连说句话都要蓄上半天的力气,却还是记挂着江诗夏,甚至担心自己死了以后江诗夏成为众矢之的,而他却没办法再护着她。
不该彻查的。
但是他一个皇上,中了毒,怎么可能不彻查呢?或者可以说,下令彻查之前,德光帝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是江诗夏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