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微听得心惊,想起来意,按捺怒火,问道:“你肯援救四哥么?”
宁王脸色阴沉,一声不吭,朱微见他神气,隐隐感觉不妙,又道:“唇亡齿寒,北平一旦失守,大宁孤悬塞外,其势不能独存。”
宁王冷笑道:“这些话都是燕王说的?”朱微不善说谎,略略点头。
宁王哼了一声,说道:“他想得挺美!”
“哥哥!”朱微变了脸色,“你不帮四哥?”
“帮归帮!”宁王甚是冷淡,“可不是如今!”
朱微盯着兄长,满心迷惑,喃喃道:“那是什么时候?”
宁王欲言又止,半晌说道:“此等军国大事,不是女孩儿家该问的。”朱微心中不快,还要再说,宁王摆一摆手,不耐道:“塞外荒城,原本寂寞,阿微,你来了也好,呆在内院陪一陪你嫂子,教导两个侄儿,消闷解乏,打发光阴,至于婚姻之事,一切由我安排。”
朱微气得发愣,心中一片冰冷,万没想到,久别再见,兄长换了一张嘴脸,高高在上,自以为是,举手投足,就跟朱元璋一个模子。
宁王见她目光不善,心中恼火,厉声道:“怎么?你不听话?”
“听谁的话?”朱微一股怒气冲上头顶,“无情无义的话,我一个字儿也不听。”
“放肆!”宁王两眼出火,额上青筋暴凸,白森森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你敢不听?别怪我大义灭亲!哼,那个姓乐的下三滥,亏他识相没来,如不然,我便代替先帝,除掉这个祸害!”
朱微手足冰凉,想要反驳,可是话到嘴边,眼泪却先流了出来。宁王妃见势不对,慌忙起身说道:“王爷息怒,年少多情,凡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公主也是一时糊涂,待我好好劝一劝她。如论如何,你们都是至亲骨肉,闹出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让外人笑话。”
宁王极好颜面,听了这话,拂袖而去。朱微颓然坐下,晕晕乎乎,摇摇晃晃,整个儿成了一具空壳。她幼年失母,宁王身为胞兄,对她呵护备至,所以钟情音乐,也是因为宁王喜好此道。兄妹二人情谊之深,远非寻常可比,而今翻脸相向,越发令人心碎。
朱微木呆呆坐着,宁王妃一旁絮絮叨叨,她也闻如未闻,只觉亲友虽多,并无可托之人,天下之大,竟无容身之地。自己身为公主,却如浮萍飘蓬,顺风逐流,无所依傍。
摆脱云裳,乐之扬返回王府,一路上心情沉重。朱微远走,大军压境,东岛忽又出现,可谓节外生枝。其他人不难对付,云虚却是劲敌,乐之扬武功纵有精进,可要抵御他的心剑,仍无半分把握。
他满心不安,抱剑而眠,耳力延伸至极,数十丈之内,些微动静均能听见,云虚若来,也可先有防备。
一夜无事,次日上午,乐之扬按时来到小院为叶灵苏疗伤。女子恢复神速,不过一晚,又有进展。疗伤完毕,叶灵苏已是汗透纱衣、妙态微露。乐之扬不便直视,躬身告退,正要离开,忽听叶灵苏在内说道:“先别走,等一等!”
乐之扬只好驻足,立在树下沉思默想,如何守城,如何应对东岛,念头乱纷纷此去彼来,心浮气躁,全无头绪。
不多时,叶灵苏漫步出门,换了一身衣裳,青丝散落,润湿未干,双颊绯红娇嫩,明丽天然流露。她一言不发,悠然坐下,乐之扬也只好陪坐,宫娥奉上清茶点心,叶灵苏品一口茶,抬头问道:“有什么为难的事么?”
乐之扬一愣,说道:“没什么……”叶灵苏微微冷笑,说道:“为守城的事吧?”
乐之扬无言苦笑,叶灵苏沉思一下,又问:“城里多少守军?”乐之扬说道:“不过两万。”叶灵苏又问:“朝廷多少人马?”乐之扬迟疑一下,说道:“号称百万!”
“两万对百万?”叶灵苏想了想,轻轻叹一口气,“真如轮回一般。”
“轮回?”乐之扬不解。(未完待续),!
,阳光下箭镞亮晶晶一片,星星点点,刺人眼眸。
燕王奔到阵前,勒马不前,眉峰耸起,透出深深疑虑。这时朱微也打马赶到,见这阵势,微微愣神。燕王呵呵一笑,说道:“好个十七,防我跟防贼似的。”
朱微忙道:“四哥万莫误会!”
燕王叹道:“不是我误会他,怕是他误会了我。”
皇族纷争,骨肉相残,本是朱微心底至痛,燕、宁二王素来交好,而今相互猜疑,当真令人扼腕,她心头惶急,看向齐公公,问道:“哥哥这是为何?”
齐公公恭声道:“公主殿下稍安勿躁。”回头打个手势,一名小校纵马直前,驶入阵中。不一时,号角声起,军阵波分浪裂,出现一道缺口,旌旗高展,枪矛林立,拥着宁王奔驰而出。
历经劫波,再见兄长,朱微一颗心几乎停止跳动,本想大声呼喊,话到嘴边却又哽咽,两眼模糊一片,滚热的泪水顺着双颊滑落,但见朦胧形影缓缓走近,身子却是木石一般,僵硬无觉,不能动弹。
“十三……”宁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朱微抹去眼泪,注目望去,宁王已然下马,定定望来。
朱微胸口一酸,双目发热,跳下马来,扑入兄长怀里失声痛哭,多日的悲伤、痛哭,委屈、纠结,统统随着泪水涌了出来。
宁王也是悲喜交集,抱着妹子木然伫立,直到朱微停下哭泣,才叹道:“十三,真没想到,你我兄妹还有相见之日?”
朱微应声一颤,抬头问道:“哥哥,我……”
“你的事……”宁王沉默一下,“陛下大多告诉我了,只不过,他说你死了,我倒有几分不信。”他转过身子,手指远处,“我在那儿给你立了一座假冢,如今看来,也是多余。”
朱微见他说话之时,并无多少欢喜,倒有几分忧愁,心中不由恍惚起来,直觉经年不见,这位兄长与之前颇有一些不同,何以不同,却又说出来。呆了一会儿,忽地想起朱棣,说道:“四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