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之扬恍然一惊,明白梁思禽为何交代后事,使用“周流六虚功”,极易引发“六虚劫”。
乐之扬焦急起来,说道:“落先生,你何苦冒此大险?”
“这一战,燕王并无胜算。”梁思禽扬起脸来,眼里满是苦恼,“身份所限,我不能亲自参战;为了韶纯,又不可袖手旁观。左也难、右也难,唯有借他一阵大风,此后是成是败,全都与我无关!”
乐之扬心头震动,梁思禽舍身借风,也要相助燕王成功,除了父子之间,谁又能做这样的牺牲?他不由疑虑丛生,可是硕妃遗言只有梁思禽一人看过,究竟写了什么,已是千古之谜。
梁思禽讳莫如深,乐之扬不好细问,劝道:“落先生,燕王已去大宁借兵,若能及时赶回,未必不能取胜?”
“你不必劝我!”梁思禽冷冷说道,“劫数早晚会来,趁我还活着,了断平生恩怨,也是一桩快事。”
他眉头一皱,忽然双耳耸动。乐之扬一愣,功聚双耳,听见极远处有鸟儿拍翅,不由心中纳罕:“如此风雪天气,哪儿来的飞鸟?”
“你也听见了?”梁思禽站起身来,推门走出,袖手注目远处。
不一时,风雪中出现两个黑点,飞得近了,却是两只信鸽,顶风冒雪,一前一后飞行正急。倏尔风雪横吹,落后
那只力尽筋疲,翻身掉下悬崖,当先一只俯冲而下,落在梁思禽手心,纤足上系着一支小小竹管。
“六只鸽子,只回来了一只。”梁思禽惋惜地取下竹管,拆开蜡封,抽出一卷薄纸,拆开一瞧,目光微微一亮,“燕王踏破蒙古汗庭,烧了坤帖木儿的金帐。”言下之意,大为激赏。
乐之扬吃了一惊,冲口问道:“燕王不在大宁么?”
“早离开了!中途遇上蒙古大汗,打了一仗,耽搁了两日,怕是来不及赶回北平了。”说到这儿,梁思禽皱眉沉吟。
乐之扬心头一乱,朱微也在燕王军中,兵凶战危,不知小公主是否安好。他深感烦乱,目光转向那只鸽子,鸽子趴在梁思禽手心,缩成一团,倦怠无力,振翅不起。
乐之扬忍不住问:“谁放的鸽子?”
“燕王身边的人!”梁思禽漫不经意地道,“你猜一猜
是谁?”
乐之扬念头数转,冲口而出:“道衍!”说出这话,不胜吃惊,“他也是西城弟子?”继而又道,“不对,他明明是太昊谷的首席弟子。”抓挠头发,糊涂起来。
“他也是九科中人,只是无人知晓。”梁思禽意兴萧索,“朱元璋发难之前,我有所察觉,让他投入席应真门下。老道或许知道,可他没有拆穿。”
乐之扬恍然道:“无怪他的功夫别具一格,跟席道长大不相同。”
“我传过他一路‘星罗散手’,他悟性了得,融汇两家,自成一派。”
乐之扬的心子怦怦直跳,道衍也是九科门人,那么他辅佐燕王,恐怕也是梁思禽的主意。由此看来,此人布局之深、谋虑之远,当真可惊可畏,无怪朱元璋至死也要将他视为劲敌。
乐之扬心生寒意,望着梁思禽,眼神有些异样。梁思禽有所察觉,回头看来。乐之扬匆忙收回目光,忽听梁思禽问道:“怎么?”
“没什么?”乐之扬随口回答。
梁思禽皱眉瞧他,想要看出端倪,忽听山下传来一声长啸,悠长洪劲,压住罡风怒号。
“谁?”乐之扬听出发啸者内力惊人。
“还有谁?”梁思禽冷冷说道,“咱俩的老相识!”
“云虚!”乐之扬变了脸色,“他知道你在这儿?”
梁思禽摇头:“跟着你和水怜影来的。”
乐之扬一愣,愧疚道:“全怪我,只顾赶路,没有留意身后。”
“与你无关。”梁思禽哼了一声,“都是水怜影多管闲
事。”
乐之扬拔出剑来,沉声道:“先生放心,云虚若来,我与他周旋到底。”
“一时半会儿他来不了。”梁思禽漫不经意地道,“我也料到此事,早在山峰四周布下了奇门阵法。八部之主从旁操纵,应能将他困上一些时候。”
“奇门阵法?”乐之扬怪道,“我来时怎么没看见?”
“能看见就不出奇了。”梁思禽说道,“你有水怜影带路,不会陷入阵里;云虚尾随其后,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他沉吟一下,忽又冷笑,“敢情不止云虚,东岛的头头脑脑都来了,看来东岛西城,终要有个了断。”
“落先生!”乐之扬忧心忡忡,“云虚的‘般若心剑’更加厉害,他还猜到你暗怀苦衷,不敢跟他一决胜负。”
“那又如何?”梁思禽笑了笑,“这一次,我也不想跟他交手。”
“为何?”乐之扬大惑不解。
“我为借风而来。”梁思禽神色平静,“比起天下大势,匹夫之勇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