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几秒,才找回了睡前的记忆,但本该躺在她身边的人,却不在床上。
房门开着,客厅里有光。
她胡乱套了一件睡衣,赤着脚下床,但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她的腿就一软。
妈的严锐,她咬着牙咒骂他。
许沅缓了缓,才慢慢往客厅走去。
严锐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穿得不大整齐,衬衣松松垮垮地罩着,黑色裤子包裹下的一条腿弓起踩着椅子,另一条腿自然地落下,手则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有种颓废的凌乱美,他长相又冷又凶,其实比起一丝不苟,颓丧的他更诱人。
严锐只开了阳台的一盏小灯。
许沅觉得自己大约已经中毒颇深无药可治,否则她为什么会觉得不是严锐刚好在光下,而是光有幸挑选了他降临。
他从荒芜的废墟里来,却又凭一己之力重构了他们的世界。
严锐扭头看见她,他笑了笑,冲她伸出手,“过来。”
他的嗓音沾染了清晨的凉意。
许沅走过去,手指并入他指缝,和他十指相握。
她摸着他的指骨,问:“怎么不睡?”
严锐看着她的动作,“想事情。”
许沅顺着他问:“什么事?”
严锐直直地看着她,没吭声。
许沅也没有催促他,她自顾自地把玩他的手指,像搞研究一样认真。
天色渐亮,大雾弥漫,灰蒙的世界掩盖了所有杂念,只留下纯粹的宁静,水雾凝结在他们身上,让心情都有些湿漉漉的。
“严锐,如果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了。”许沅轻声道。
严锐垂着眼睛笑,“你一直都比我更勇敢。”
许沅愣住了。
他声音沙哑地说:“许沅,从我们见面后,我就一直没有和你说过对不起。”
“因为我觉得道歉的目的,是为了被原谅。”
“而我不配被原谅。”
他说得很慢,语气没什么起伏,说一句就要停顿片刻,才能接上下一句,他每顿一次,气氛便重一层,带来灭顶的压力,但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躲闪,始终看着她,似乎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又像是怕她消失不见。
许沅的眼睛轻易地起了雾。
严锐抵着她的额头,吻她的眼角,他的声音在她胸腔里回响,格外沉重,他道:“但我现在想向你道歉,对不起,许沅,能不能请你原谅我。”
他收紧手指,紧紧握着她,态度低微,“我们和好吧?”
许沅的心最先颤抖,然后由内到外,她在严锐的请求中,听出了一种宿命感。也许人走出很多年再回头,会发现自己这一生的基调,其实就来源于某个孤注一掷的决定,可你下决定的时候预料不到以后,你只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就这样吧,多想一分钟都是一种亵渎,因为那是神的恩赐。
“如果你觉得不够正式,那我——”
“够了!严锐。”许沅坚定地大声道,“我们和好吧!”
声音在空旷的楼外回响,她的胸膛急促地起伏,可见激动。
严锐愣了一下,终于露出笑来,他直起身体,揽着她吻上去,第一缕灿烂的阳光照进窗台,雾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