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这么看待我。”道林笑着反驳,“我的父亲并不是什么好人。”
道林是长子。
他的父亲一辈子都在矿场摸爬滚打,脾气很不好,常常打骂他。妈妈很心疼他,但是无能为力。她是个懦弱的人,道林被家暴时,她只能默默哭泣。
道林在母亲的泪水和父亲的责打中长大。
“我将父亲引诱到和修德·梅约定好的地方,祂伟岸的身体出现,瞬间将我的父亲腐蚀成白骨,然后消失在地层之中。我离得太近,也受到了酸液腐蚀,失去了双腿。”
道林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亡,心中感到恐惧、惊慌、无措,以及另一种,十分微妙的解脱。
“他终于死了。”有一瞬间,他是这么想的。
安娜听了他的话,意识到他的弟弟也许也是“祭品”之一。
“他不是……”道林的表情忽然变得灰暗。
他脸上的伤痛不是假的。
安娜记得那间一尘不染又竭力保持原样的卧室。
三年如一日的整理,道林对弟弟的怀念绝对是真实的。
“是啊……我很爱他。父母死后,他是我唯一的家人。”道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丝笑容变得越发阴郁,“但是他想要离开这里……和那个女人……私奔。他要抛弃家庭,选择所谓的‘爱情’。这是最严重的背叛。你觉得呢?”
他期待地看向安娜,希望得到肯定答复。
安娜从烫伤的喉咙中发出一个音:“滚。”
道林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我本来想跟你多说两句。”他深深吸了口气,控制住不停抽搐的触须,“你看起来是个聪明善良的孩子,不像镇上那些人。也许你能理解我……”
他痛苦地将脸埋入掌中,十指胡乱抓挠着灰色头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连你都不能理解……我明明就是对的。”
“算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安娜看见他歪着脖子,从轮椅上仰起头,整个人像一根被折断的树。
无数触须从他背后扬起,石油色透着浅灰,有种油腻又密集的感觉,还微微泛光,像一片虫云汇聚在一起。它们张牙舞爪,它们狂喜蠕动,它们正期待着新鲜的血祭品。一根根,一条条,一个个的尖端张开一张张呲出尖牙的小口,它们疯狂地扭曲涌动,朝着安娜扑去
。
“呜……啊!”
生死关头,安娜拼了命地挣扎,那双平时派不上多大用场的腿居然踢动了道林的轮椅。
有股莫名的力量在她身上涌动。
和签订婚约时一样。
和伤害到伊格纳茨那时候一样。
她有种强烈的决心和意念,在支配那具脆弱无力的身体。
她只能用鼻子呼吸,此刻却感觉鼻腔里都是血。
激荡的黑魔法正
在破坏着什么,但她也顾不上了,再过几秒她就会被修德·梅吃掉。
“咳咳……咳,放开我!”安娜终于拔出了口中的触须。
她咳出很多血,身体也沉沉落在地上。
无数扬起的触须在这一刻如铡刀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