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那条幽静的梧桐道,已经扩建几倍,宽阔气派,一眼望去,两旁依旧绿树葱郁。
那座三层洋房,岁月侵蚀,外墙也已有了斑驳的印记。
它恒久地立在这里,静默地见过无数人们的悲欢离合。
我也曾在此,遇上今生挚爱,拥有最绚烂的六年。
如今再回来,竟只觉满目荒凉。
我在门前驻足许久,雨水敲打黑伞,汇成河流朦胧了视线。
有男人自门内快步走来,不惑之年的姜年,很瘦,头发已经白了许多。
隔着雕花铁门和我对望,他的眼睛很快就红了。
低头去开门,嘴里念叨:「太太,您还是和离开的那时候一样。」
他红了眼睛,我却笑了:「是啊,你却老了。」
那个十五岁的少年,跟着程寄声,长大成熟,也开始逐渐老去。
我的程寄声,走的时候也该老了。
这般想着,似乎也得到了些许安慰。
院内的青石板路还是从前的旧模样,房子如是,不曾有过变,
像一个伫立在风雨间,等待出远门归家主人的忠诚卫士。
我站在廊檐下收起伞,指着檐下角落笑着说:「当时你就坐在那儿,我见着你啊,小小一个,被冻得瑟瑟发抖,只觉得可怜极了。」
姜年恭顺垂首听着。
「现在,你都和这房子一样老了。」
姜年也笑:「只有您还是一样年轻。」
近乡情怯,到了门口,我竟没勇气进去。
沉默地看着滂沱交织的雨幕,许久,轻声问:「他后来还是一个人吗?」
心中的答案有清晰的轮廓,但还是没忍住问了。
姜年迅速抬头,看了我眼又马上低下头:「太太,先生一直在等您。」
心中的酸意即将翻涌,我嘲弄地轻笑:「叶小姐真没出息啊。」
笑着笑着,就难受得不行了。
人啊,就是这么矛盾。
既盼他在我离开后,有良人在旁,知冷知热;
又暗自期盼,他最终只属于我。
好像,无论哪一种结果,都让人如此难受。
几度开口,察觉生了哭腔,又压下不语。
姜年是善解人意的,知道我想知道什么,主动开口说起:
「先生这些年,也算顺遂,早早就安排好了身后事,最后那一夜,先生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走的时候很平静。」
我垂头看滴着水的雨伞:「他是不愿意等我了吗?」
再等六年,我们就能相遇。
可他,不等了。
累了吧。
「先生说……」姜年欲言又止,踌躇说,「他已老成你不认识的样子,1993再见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