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马车停下来时,外头也彻底暗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雪停了的缘故,今晚的夜空一扫往日的阴沉和黯然,仿佛被清水洗过一般透亮,有一轮弯弯的皎月挂在天边,几颗星在远方若隐若现。
再回竹笛居,温池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过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他着实困顿,草草沐浴完便睡下了。
虽然连续下了多日的雪是停了,但是眼看已经步入年关,宫里的忙碌生活才刚刚开始。
古代规矩多,宫里更甚,尤其是到年关时,大大小小的宴会和祭礼扎堆,不仅皇亲国戚们需要四处走动,连深宫里的宫女和太监也忙得脚不沾地。
宫里的宴会有许多种,总体来说分为国宴和家宴两大类。顾名思义,国宴是宴请朝廷重臣及其家眷以及近两年冒出头的青年才俊等,而家宴是皇亲国戚们及后宫的妃子公子们关起门来私下联络感情。
不过这家宴说得好听是家宴,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不过是一场鸿门宴罢了,宴上有着各式各样的人,都怀着迥异的心思。
况且如今,几乎所有人都清楚皇帝命不久矣,甚至连床都下不了,也不知皇帝走后,谁将独揽大权……
当然,这些事都和温池没什么关系,他只要安安分分地待在竹笛居里即可。
哪知道他才回宫不过三日,竟然收到了容妃派人送来的帖子,帖子里明明白白地写着要他随时烨一起出席不久后的家宴。
温池拿着帖子左看右看,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好去找时烨。
从外面回来后,朱公公便安排了更多的太监和侍卫在竹笛居外守着,这阵仗严得仿佛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哪怕温池去找时烨,身后也有五六个侍卫跟着,在前方引路的太监更不用说了,至少四个打底。
走在去太子书房的路上,温池被一群太监和侍卫包围得严严实实,像极了被押送上刑场的犯人,走在中间的温池浑身上下透出可怜又无助的气息。
经过花园时,温池意外地看到了两个熟人。
只见月桂和林俞穿着鲜亮颜色的衣裳,在四面通风的凉亭里相对而坐,月桂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林俞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糕点,两人中间的石桌上摆放着落满了白黑棋子的棋盘。
两个人正下着围棋,忽然在余光中瞥见温池所在大部队的身影,于是两个人齐齐回头,正好对上温池看向他们的目光。
林俞愣了下,赶紧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他又惊又喜地朝着温池挥了挥手:“温公子,好久不见。”
虽然最初温池和林俞有过摩擦,但是发展到如今,这诺大空旷的东宫里头除了他以外也就只剩下林俞等人了,加之林俞没再乱搞事情,温池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便打算过去叙叙旧。
结果他走两步,他身边的大部队也跟着走两步。
温池立即停下脚步,他身边的大部队也跟着停下脚步。
“”温池无奈,喊来在前方领路的小栓子,“我过去同他们说会儿话,你们在这儿稍等我片刻便是,不用跟随我过去。”
闻言,小栓子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温公子,太子殿下吩咐过,奴才必须时刻守在公子左右,不然太子殿下就要拿奴才是问了。”
温池道:“就一会儿也不行吗?”
小栓子的脸都快皱成苦瓜了,恳求道:“哎哟,公子你就别为难奴才了,奴才也是听了太子殿下的话,太子殿下也是为了公子你着想。”
温池实在经不住小栓子的劝说,犹豫了一会儿,只好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向凉亭里的林俞和月桂。
通向凉亭的小道并不宽敞,只能容纳下两人并排而行,太监和侍卫们挤在温池的前后,硬是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凉亭里的月桂和林俞见此情景,皆是一脸懵逼。
直到温池领着大部队走到他们面前,他们才如梦初醒一般,手忙脚乱地从石凳上站起来。
“温公子,要见你一面真是不易,我和月公子多次拜访你竹笛居,都被你的宫女拒之门外,我还以为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惹得你不开心了呢。”林俞颇有些抱怨地说完,转头看向月桂,“月公子,你说是吧?”
月桂声如蚊呐地嗯了一声,接着表情木讷地装死,只是他发红的脸颊已经出卖了他尴尬的内心。
温池也有些心虚。
仔细算起来,他和林俞月桂的确有好长时间未见,可他总不能对他们说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外面躲着,前几日才被时烨接回宫。
“我有些不舒服,这些日子一直在养病,还望林公子和月公子见谅。”温池把之前经常用的借口搬了出来。
尽管林俞没有多么聪明,却也不是没有脑子,他几乎一眼就看穿了温池在说谎,但他没有拆穿温池,而是摆了摆手。
“我们三人好不容易打了照面,还是留下来吃会儿茶点再走吧。”林俞做了个请的手势,“坐。”
温池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