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我又听见了那种声音。
我不安牵紧你的手,你在耳边低语,“师哥不怕,我训几条狗而已。”
深夜,你寻了一处天井,用葫芦瓢舀满了冷水,泼着我的头发跟身体。
我被你快搓掉一层皮。
我无助地敞开双腿,暗匣里的桃剑,你气呶呶的,反复地搓洗,我失神着,双眸氤氲起大片水雾。
我如同受惊的鹿。
想说,不要紧,他们没碰到我,我那里不脏。
后来是如何呢?
后来你发现了我的慌张,又是懊恼咬着唇,摩挲着我鼻尖的小痣,你抵着我的脸,对它说,对我说,“小师哥,你记得好,不记得也好,这一次我不会再弄丢你,我不再骗你,不再跟你耍心眼儿,我会很乖,很老实——”
你说,我会把我的根儿,安安分分地扎在你的穴里,让她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我恍惚着,我好像哪里听过熟悉的话语。
我好像被骗了一次又一次。
你总爱撒谎。
但我仍说,好。
我太疲倦了,我也许离死不远,但死前若能美梦须臾,我甘愿。
我们成婚了。
那日,春波潋滟,碧草葳蕤,我换身红衣,撑着一支竹篙,划开浩荡白水,船儿是尖尖小小的,像初露的荷尖角,但也够用了。没有宾客,没有喜宴,只有我们彼此。
我们终于拜了天地。
月落到天心时,你端来一盘生饺子,故意捉弄我,生不生。
我笑着嚼,生。
你赤着一双裸足,荡着河水,又热烘烘钻进我的喜服里。
我枕着盖巾,抱住了你。
我们像蛇一样交缠,游走在峭危的山崖。
我们追着一头鹿,波光万顷涌向了我们。
可美梦易碎。
世人骂你是屠城妖女,你站在万人中,万人把你淹没。
你又一次死在我眼前,死在我极爱你的年岁。
我竟没哭。
我杀了万人,衣袍染血,抱着你回,回那一只我们成亲的小船,你闭着双眼,冰冷双唇,安分睡在我的膝间。
我望着你熟睡的面容,痛楚的心湖泛起一丝永久的、隐秘的欢喜。
真好。
你再也不会离开我。
我低下头,煨烫你的眼唇,任由小船悠悠荡荡,带我们去没有离别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