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李闲缓缓在达溪长儒身边坐下来,握着老人冰冷的手。
“安之……”
达溪长儒睁开眼,看到李闲之后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想不到再见你的时候,竟是已经连骑马都不行了的。让你笑话了……”
李闲忍着鼻子酸楚,握紧老人的手轻声道:“年纪大了就总爱偷懒,若不是我迎来的早些,你肯定在临到大营之前爬上马背对不对?说不得还要拉着我比试涉猎,而且还会轻而易举的赢了我。”
“对啊……我只是年纪大了爱偷懒了。”
达溪长儒笑了笑,眼神柔和:“小狄来了,独孤也来了,铁獠狼,东方,还有小朝都在,如今你也来了……现在想来当初在草原上的人还活着的竟是都因为我这老头子而聚齐了,只差张仲坚和红拂他们两个。”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跟着李闲上车的叶怀袖,笑了笑道:“你也来了……”
叶怀袖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黄河的时候身子还能坚持,也能喝得下一斤老酒……想不到过了黄河一场春雨着了凉,身子竟是扛不住春寒。”
叶怀袖劝慰道:“只是受了凉而已,有小狄和独孤在,不消几日就能如往日般生龙活虎,我可还记得当初在渔阳郡的时候你一刀劈了马车的威势。”
“五十而知天命……我早已经过了五十,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达溪长儒微笑摇头道:“如今心中只有两件憾事,若能了结,此生足矣。”
“师父,您说。”
李闲郑重的问道。
“其一……你在长安城修了一座大陵园,又派人不远万里往燕山将老兄弟们的坟都迁了去,一直没有机会去他们坟前上一炷香,烧一捧纸钱,敬一杯老酒……”
“您身子好一些我一定……”
李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达溪长儒挥手打断:“这件事虽然遗憾,却也不算什么。待我死后你将我也葬在陵园中,我自己下去向他们道歉就是了。第二件事,才是我迫切想见的……希望我还熬得住。”
“什么?”
“安之……你也该有后了,我还想抱抱徒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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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就在大营中一棵枝条上已经吐满了嫩芽的垂柳下,李闲轻轻掸去衣服上沾染上的一丝尘土,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知世郎王薄,眸子里的意味让王薄浑身不自在,不寒而栗。
“罪臣可以带路直捣洺州,洺州城防罪臣也是了解的一清二楚的。而且此去洺州一路上的城防关隘罪臣也能尽力叫开,毕竟罪臣身上还带着印信……不会令人生疑。”
王薄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挚诚一些,却不敢一直看着李闲的脸。
“你这人倒是有些意思,逃命还不忘带着自己的官职印信。”
李闲笑了笑道:“不过还不够……此去洺州不过七八百里的路程,且没有什么险要难攻之处。即便没有你骗开城门难道孤就打不下来?若是你能骗开的是洺州的城门,或是能让孤刮目相看。”
“罪臣可以!”
王薄嗅到了一丝生机,怎么可能放过。
“罪臣出洺州之际就已经和裴矩商议好,一旦夺了王伏宝的兵权就向殿下您投诚。这件事殿下若是不信,待攻克洺州之后可与裴矩对质……有裴矩在洺州为内应,要想打下窦建德的都城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和裴矩约好的时辰暗号只有罪臣一人知晓,还请殿下您给罪臣一个立功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说,没了你孤肯定不能攻下洺州?”
“罪臣不敢!”
王薄以头触地道:“罪臣只是觉着,既然罪臣可以帮殿下尽力不损兵折将就拿下窦建德的都城,殿下何乐而不为?”
“还是不够,再想想你还有什么保命的手段没有。”
李闲语气温和的说道。
王薄的身子却吓得颤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一件事:“殿下,王伏宝已经谋反,此时说不定已经带着人马悄然返回洺州逼宫夺权。想来清漳大营里十有八九已经是空了的,罪臣愿意为向导,指引大军一举荡平清漳大营!”
李闲笑了笑道:“你总算找到一个能暂时保住性命的理由了,就这样……来人,带他下去,待孤迎来达溪将军之后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