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一条马路,别说人和车了,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两盏路灯之间隔了很远,照亮的区域还不如黑的地方长,司延安走了十分钟,怀疑这是条高速。
感觉不到冷,也很难再进行什么有逻辑的思考。
只是觉得很糟糕,一切都很糟,眼前像有个线团,一个死结接一个死结,连打八千个。现在的心情,就像对着这个线团连抠了八小时,被告知抠不开不准站起来活动一下的那种感觉。
僵硬,失去耐心,甚至懒得站起来吼一声。
很累。
小时候他恨自己眼睛的颜色,在任何群体里总是一眼被挑出来的特别。每个陌生的大人都会问,哎呀你是混血啊,你妈是哪国人啊,哦不是啊,那你爸是哪国人啊。
小孩儿有样学样,你是混血啊,为什么你是混血啊,为什么你的眼睛是绿的啊,好奇怪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司延安小时候哪里知道为什么,就知道个不一样,反正他不一样。
在学会人类社会的规则之前,孩子总是像野兽一样天真又残酷,他们好奇,嘲笑,因为排挤了某个人而感到自己手中有力量,体会到这种感觉以后,很难不去追求。
这种事没有解决方法,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孩儿们渐渐表现得像个人了,情况就会好转。
司延安明白,是自己不想再融进去,是自己心里过不了这个坎。
明明已经没有特别印象深刻的记忆了,看到人群,却还是生理性想要远离。
但到底还是个人,是人就会寂寞,会无聊,只能找各种东西去在意,去拥有,被需要,让自己尽量活得像个有牵绊的正常人。
目前做得还可以吧,他想,好像还可以。
工作室……电影……虽然徐黄山那部戏弄不到手了,但他还有第二手准备,傅永川那边也打过招呼了,应该没问题。
还有什么?好像都挺好的。
司延安沿着这条路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了岔道。路边开过一辆车,烟尘扬起,他咳了两声。
想掏手机打个车,抬了半天手都没插进口袋,他努力动了动,发现是冻僵了,血粘在关节处,费劲巴拉地折腾了老半天才把手机弄出来。
之前调了静音,但他没感到震动,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未接来电。
没管这些,他直接戳开打车的app。
初八了,许多养家糊口的司机已经上班,但这地方实在太偏,半天没人接单。
司延安没用过这破软件,不知道还能加小费,就杵那儿插着兜吹风。但他心情诡异的很平静,起不来波澜,可能是因为也不怎么想回家。
最后还是有司机接单了,司延安坐进去才感觉之前真的冷。
车里放着德云社相声,一阵阵的笑声,司机不是个爱逼逼的,瞅后视镜的时候才看见他头上的血迹,吓
了一大跳。
“哎兄弟,你这咋回事儿,要不要上医院啊?”
司延安没听见。
他短暂睡着了一会儿,能不能叫睡也不好说,还效率很高的做起了梦。
梦里有片火烧似的云,有个同班的男生凑过来,面目模糊,问:“你是不是同性恋啊?”
他只是无聊刷了会儿微博,正好翻到一条摄影九宫格,点开看了看。
模特是男的,有点擦边球,但并不是他的菜,他手划得也很快,不知道这哥们儿怎么就得出这么个结论了。
他坐的那位置靠窗,此刻全被外面的橙光笼罩,让他有点奇异的犯懒。
司机还没来,堵路上了,他笑了笑,随口调侃道:“是啊,怎么,你要追我吗?”
男生瞬间脸红了,然后背起包冲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