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独自建造在山上,山不高,也有宽敞的大路通往市区,甚至站在大宅楼顶的阳台上,还能够看见远处的灯火,在夜晚的时候好似一处璀璨的宇宙。(小说)
但高人一等的贵族,离群索居在富丽堂皇的大宅里,白日里的荣光华丽随着夜幕降临,也渐渐变得清冷孤寂。
总是比市里更大的山风吹过窗户,发出“呼呼”的声响,白日里葱翠的大树发出“沙沙”的响声,即便在花园里到处妆点着灯光,但落在窗户上的影子依旧鬼影重重。
阮明池早早地洗了个澡,从头到脚涂抹了一层软软的香膏,等待今天晚上少爷的传唤,但一直到九点,熟悉的电动轮椅声都没有响起来,他房间的大门始终关闭着,没有人试图敲响他。
坐在床边等待着的阮明池低头抠挠着手指,神情落寞,直到冷风舔过他的后背,“呼呼”的声响敲打在他的耳膜上,他的嘴角骤然抿紧,一把将被子扯过来,将自己从头包到了脚。
船舱黑暗中的记忆在这个时候从脑袋里浮现,就像打了个盹醒过来的魔鬼,虽然消失了短暂的时间,但它从未离开过,恐怖的梦魇再次袭来。
他可以肯定,自己的身边当时是一定有人的。也没有看错脚边的包装袋上的特别备注。那个时候一定有什么东西将食物送到了他的手上,如果不是季浩会是谁呢?溺亡在大海里的水鬼吗?
见鬼了的恐惧从脚趾尖缠绕而上,裹得再紧都无法驱逐那蚀骨的寒意,阮明池将自己裹的很紧,双眼落在大门上,无比地期待那个人的出现。
他想要拥抱他,也想要被他紧紧地拥抱,渴望用那个怀抱驱逐所有的恐惧和不安。
然而,直到阮明池昏昏沉沉地睡着,大门都没有被人推开。
半夜,他被噩梦惊醒,突然间绝望的恐慌伴随着恐惧感一起涌上心头。
他俨然已经明白了季浩的惩罚是什么了。
他不再爱他了,他不会再接近他,他恨他。
没有皮肉上的伤痛,皮肤上留不下任何的淤青,但这种感觉并不好受,阮明池只感觉在这个晚上,他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翻来覆去地捅穿,流了满床满地的血。
睁着眼,无眠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九点,房门终于被敲响,阮明池睁大青黑的眼睛看过去的时候,期待中的人并没有进来,只是佣人推着早点进了门,将早餐摆在床上,再在胸口为他搭上餐巾,然后恭敬地离开,由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
阮明池食不知味,好像又回到了船上,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他尝不出早餐的滋味,连甜味都变成了苦味。
真难吃。
来收餐盘的佣人看见了几乎没有动过的食物,一言不发地将东西收走就离开了,中午饭再送过来的时候,都是阮明池喜欢吃的小菜,碧绿的菜叶配着米饭,清淡又新鲜,阮明池终于吃了一点。
这个大宅是季浩的家,但也是他的家,他喜欢吃的,不喜欢的颜色,家里的佣人们都记得清清楚楚,总能够做到最好的照顾。
阮明池突然不知道自己之前跑出去了为了什么……哦,对了,是因为自己曾经试图毒杀季浩……所以为什么还能够回来这里呢?还能够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一切?
强烈的愧疚感袭来,刚刚生出的一点胃口瞬间消失殆尽,他强忍着恶心的感觉,放下了筷子。
“少爷呢?”阮明池叫住佣人,先问了自己最想要知道的事。
佣人说:“有医生来了。”
阮明池蹙眉:“他身体好了吗?”
“我不太清楚,不过这几天少爷都有下过楼,气色看起来很不错。”
阮明池松了一口气:“谢谢,你能让医生过来一趟吗?我现在不太方便出去,但我很关心少爷的身体。”
佣人疑惑地看他:“需要我叫过来吗?您可以直接去找医生。”
阮明池扬眉,想要问她,我难道不是在被禁足……但显而易见,并没有,佣人对待他的态度稀松平常,即便他离开了一个月,甚至试图毒杀这个房间的主人,似乎也没有影响到佣人对他的态度,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自己做的那些事,被季浩瞒了下来,这些佣人还一如既往地尊敬他。
所以吃过午餐,阮明池犹豫着打开了房门,门口没有守卫,一路下楼,甚至连佣人都看不见,就像他一直以来住着的家里,除了自己和季浩的痕迹,这个家里不被允许其他的身影过多的出现。
没有人约束阮明池的行动,包括他走到花园边上,也没有任何被监视的目光,直至他试探地来到大门后,站了一会儿后,再一转头,就在三楼的书房阳台上,看见了季浩的身影。
季浩坐在轮椅上,穿着黑色高领上衣,侧身坐在轮椅上,看过来的目光好像某种尖锐的武器,锋利,锐利,还有种刻骨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