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安排,皆是太后心意,殿中的宰执们倒是一眼能猜出原因。
秦俊秦理避嫌辞职,太后大加封赏安抚,然后又挑了三位秦家年轻子弟入朝任职,所授职务不高不低,却很重要,十分微妙。
这既能进一步安抚秦家,同时也让太后母子能够更多的借用秦家的力量,以平衡朝中其它宰执大臣们。
又不用担心这年轻人会威胁到皇帝。
毕竟秦家年轻一代就算入朝,可既无功勋又望威望,想要成长到足够的位置,拥有足够的威望势力,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而他们在朝,却又能成为皇帝母子和秦家的一道关键桥梁,关键必要的时候,能够迅速通过他们调用秦家的力量。
殿中宰执们对于这些心思,并不在意。
他们此时多数人都在想一个问题,既然两府长官同时出缺,那么谁将补这两个缺?
两府长官啊。
尤其是政事堂的中书令,虽然如今恢复了轮执政事笔的旧制,但是中书令依然是不成文的首相,毕竟政事堂就设在中书省内,中书省又有草诏之权,所有不管朝廷再怎么削宰相之权。
诸府院里,政事堂依然是权柄最大的那个衙门,中书令也依然是权力最大的宰相。
在政事堂内虽然宰相们没先后排名,但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三省,却还是有排名的,论职权,中书省如今最重。
读书人没有不想做官的。
而做官的也没有不想当宰相的。
十年寒窗苦读,不也只为一朝金榜题名为进士吗?
而辛苦做官,谁不想要能拜相?
当了宰相的人,自然想更进一步,成为中书令,做首相。
秦俊入朝为中书令,满朝公卿没有谁能有异议,毕竟在上元朝时代,秦家已经真正成为了大唐最顶级的门阀贵族,甚至已经远超五姓七家。
这个排名不是圣祖朝氏族志和高宗朝姓氏录排定的,而是秦家用了六十年时间,一点一点的打下来的。
多少氏族门阀陆续倒下,就算是五姓七家在武德和贞观朝曾经恢复了一点生机,也在贞观后期、开元后期和龙朔、上元年间几次被沉重打击,出过几个宰相又如何?
他们始终不曾掌过大唐真正的核心权力,残酷的权力斗争中,没给他们喘息发展之机。
从武德朝一直到如今天宝朝,反倒是军功贵族集团始终屹立不倒,尤其是以秦家为首的瓦岗系军功集团,更是彪悍异常。
秦俊的身后站着秦琅,站着整个军功新贵集团。
而秦俊也以拥立之功,以宣威西域之功,最终做上了中书令,大唐最当权的是军功集团,所以最重军功。
秦俊一武人,能够坐上中书令的位置,也是威服众人的。
现在他走了,这个位置谁坐?
侍中裴行俭、左仆射来恒、右仆射赫处俊,黄门侍郎许圉师、中书侍郎李敬玄,又或吏部尚书马载,转运使长孙延、御史大夫崔修业,这些人全都是秦家一系的。
裴行俭和来恒都是秦琅的门生兼义兄,赫处俊、许圉师这甥舅俩也都是秦琅的门生。
马载是马周的儿子,也是秦琅的义子兼门生,李敬玄是马周的义子。
长孙延是长孙无忌的嫡长孙,也是秦琅的妹夫兼亲家,崔修业是崔敦礼的儿子。
他们能走到今天,固然也是有足够的本事才能和功绩,但更多的还是靠着秦琅给的机会,是团结在秦琅这面旗帜下,才有今天的。
秦俊来当中书令,谁都不会有意见。
但现在,谁来接替秦俊?
天后坐在帘后,目光在宰执们身上反复扫过。
她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裴行俭或是来恒,来恒行事更稳重,裴行俭则更锐利,两人都是忠武王的义子,跟秦家的关系自然也是最近的,远超许圉师、赫处俊等人。
“关于中书令与枢密使二职空缺,孤将派使者前往吕宋,向安国齐王、太师问策,请太师举荐。”
听到这话,殿中众人倒是有些小小意外,又很快觉得理所当然。
倒是齐松了口气,若由秦琅来举荐两府长官人选,倒是省的大家暗中较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