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端坐在书案前,看着不远处俯首磕头的周言,觉得本就晕晕乎乎的头,更疼了。
今日休沐,本是不用上朝的,可一早就有人来报,说督主大人求见。
他与睡梦之中,自是不想理会,可又想到周言与自己那个堂妹的关系,这才不得不顶着困意起来了。
一旁的太监十分有眼力地凑过来,动作轻柔地为他揉了揉太阳穴,他紧皱的眉头这才微微舒展。
压下心中的不快,他沉声道:“周言,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周言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悲壮:“请皇上,赐臣一死。”
一大早的,皇上的额头上冒出三个问号,这是哪跟哪,怎么就扯到死了呢?
他不是不知道这几日,那些朝中重臣个个铆足了劲,非要编造出一些罪状,企图至周言于死地。
但他也深知,周言虽算不上什么清明的好官,但那些欺男霸女之事也是万万没有的。所以对于那些弹劾周言的折子,他一律留中,按下不表。
但他初登皇位,根基尚且不稳,不能过于得罪老臣,所以平日里也是做做样子,对周言横眉冷对,而至于那些为他求情的人,更是被他严词斥责,以表不满。
前几日程今今进宫,言辞恳切,泪如雨下的恳求他,希望能饶下周言一命,他自然是应下了。
他想拖些时日等这些老臣的怒火逐渐消弭,便让周言借机假死,逃过一劫。
御书房里,浓重的龙涎香弥漫,周言闭上眼,等待着皇上的审判。
“那朕就将这个赐予你。”皇上的声音威严沉重。
一旁的小太监极有颜色的走向前来。
周言嘴角挂着似如释重负的笑,他直起身子,望向那盖着明黄绸布的托盘,眼里带着决绝,可那视死如归的决绝里,似是还藏着一丝不舍。
再见了,小郡主,我真的不能再陪你了。
他猩红的眸子里,掩映着缱绻的情意,看着那刺眼的明黄绸布一点点的靠近,最后在他眼前停住。
他伸出颤巍巍的手,将绸布拉开。
皇上畏热,初夏的季节,便在御书房摆上了冰。那寒气渗进周言的骨子了,冻得他不自觉一抖。
他闭上眼,眼前浮现出小郡主清凌凌的笑眼,突然浑身就有了勇气。
他一死,小郡主与王爷依旧是皇亲国戚,皇上纵使不看在年少情谊,也会看在宗室的面子上,不迁怒于他们。
周言睁开猩红的眼。
那明黄托盘下的竟不是白绫,而是件虎皮大袄。
御书房里一片寂静,皇上靠着椅背,手指一下下敲击着书案。
他看着呆若木鸡的周言,心中暗笑:“这是朕去年猎到的,你与今今大婚,我也未能到场恭贺,这件大袄就权当做朕送你们的新婚贺礼吧。”
“皇上。”周言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不远处,坐姿毫无威严之气的帝王。
“南川寒凉,那丫头畏冷,想来这贺礼,应当也算有些用处。”皇上不慌不忙地道:“你没事,就退下吧,朕乏了,得回去睡个回笼觉了。”
说着他便打着哈欠,前呼后拥地离开了。
周言愣愣地端着件虎皮大袄,走出了御书房。
正值夏日,烈日当头间,他抱着保暖的大袄,再加上他那呆愣痴傻的表情,颇有些滑稽。
送他的小公公低下头,遮掩下自己上扬的唇角,道:“督主不必忧心,皇上的意思,是要放您一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