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中供给的也是素斋,沈琼饥肠辘辘,也懒得费脑子去想那些麻烦事,专心致志地吃了一整碗米饭,将碗筷一放,便进内室休息去了。
别院里伺候的小丫鬟并不知晓内情,见沈琼这般自在,只当她是乐央长公主请来的朋友,态度倒是愈发恭敬起来。
乐央从严嬷嬷那里得知此事后,差点给气笑了:“这沈琼真是……”
“不管怎么说,至少是个心思坦荡的,比那些表里不一的要好。”严嬷嬷趁势劝道,“其实,您何必非要同她过不去呢?那个春和就真这么好?”
乐央沉了脸色:“我自有打算,您就不必再劝了。”
她是个倔脾气,打定了主意的事情任是谁说都没用,严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按下春和的事情暂且不提,片刻后转而又道:“说起来,您觉不觉着这位沈姑娘有些面善?”
先前见面的时候,乐央只顾着威胁沈琼,哪怕是打量她的模样,也只是从美丑的角度来评判的。如今经严嬷嬷一提,乐央平心静气地回忆了下沈琼的模样,倒真从她那眉眼间寻常几分相熟的感觉来。
“的确是有些像雁姐,若说起来,连性情有有几分相仿。”提起故人来,乐央的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些,片刻后又无奈笑道,“您为了让我放过此事,连这法子都使出来了?”
严嬷嬷摇了摇头:“老奴并无此意,只是偶然想起罢了。”
乐央倚在梳妆台前,倒也不再想春和的事情了。
她偏过头去,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抬手抚了抚眼角的细纹,长叹了口气:“一转眼,雁姐都走了二十年了,年岁不饶人,我也老了。”
她这些年来锦衣玉食,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是位雍容华贵的美人。如今被勾着想起了那些个旧事,心中只觉怅然若失,一时间倒也顾不得什么情情爱爱的,第二日再见着沈琼时,态度不自觉地便好了些。
说来也是奇怪,乐央先前并不觉着如何,可被严嬷嬷提醒了一句后,再看沈琼的时候,便越发觉着像了。
沈琼被她这柔和又怅然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不大自在地在棋盘上落了一子,而后轻咳了声:“长公主,轮到你落子了。”
乐央回过神来,她扫了眼棋盘,拈了枚棋子信手一放,开口问道:“你是从南边到京城来的?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
沈琼愈发莫名其妙。
拉着下棋是山中无事打发时间,倒也还罢了,怎么还突然问起身世来了?
“没了,”沈琼垂眼看着棋盘上纵横的脉络,“我很小的时候,娘亲便过世了,家中再没什么亲人。您兴许也知道,我曾嫁过个夫婿,后来遇难没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可配上那苍白的小脸与微颤的眼睫,让人看着便觉得心软了些。
乐央想了想:“你父亲呢?”
“不晓得,”沈琼如实道,“云姑说,当年我娘是孤身一人带着我到江南去的,从来没提过我爹如何,兴许是死了吧。”
乐央听得眉头微皱,抬头看了眼一旁的严嬷嬷,又问道:“你娘亲叫什么名字?”
沈琼这次没有直接回答,疑惑道:“您怎么想起问这些?”顿了顿后,方才又道,“我娘姓沈,单名一个夏字……怎么,您认得她?”
乐央摇了摇头,但却并没说话。
她的棋艺原就不算多好,还心不在焉的,再加上沈琼并没有放水,不多时就败下阵来。
沈琼慢悠悠地将棋子分拣了回去,觑着乐央的神情,问道:“还要再来一局吗?”
“罢了。”乐央并没那个心情,正想着回房去歇息,却又有人来回禀,说是秦王殿下来了。
沈琼捡棋子的手一顿,随后又面无表情地继续。
“如今这紧要关头,他不在宫中哄着皇兄,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乐央不明所以地同严嬷嬷交换了个眼神,“请他进来吧。”
若论及辈分,裴明彻是要唤乐央一声姑姑的。
乐央从不掺和侄子们的勾心斗角,只专心寻欢作乐,尤其是近些年,愈发撇得一干二净,生怕被牵扯到夺嫡的争斗中去。
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朝堂后宫都被立储之事搅得一团乱,裴明彻挑着这时候过来,着实是让乐央没法不多想。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确是想多了。
裴明彻进了这院子后,目光便落在了沈琼身上,见她安然无恙后舒了口气,这才上前来问候乐央长公主。
乐央将此看在眼中,一头雾水地问道:“好好的,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姑姑见谅,”裴明彻复又看向沈琼,“我是来带她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