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并不是那种很会藏心思的人,再加上怕太后看出端倪来,听了宫女的回禀后,便一声不响地垂下眼睫,打定了主意半句话都不多言。
她垂眼看着衣袖上的绣纹,目不斜视,但仍旧不可避免地留意到,裴明彻在发现她之后,向太后问安的话磕绊了下,显然也是大吃一惊,不明白她为何会在此处。
但她并不担心裴明彻会露馅,毕竟那些旧事已经证明,他做戏的本事算得上一流了。
只要想,他就能将事情做得天&039;衣无缝。
太后并不知晓裴明彻与沈琼的过往,而是理所当然地,将裴明彻这走神理解为了另外的意思。她略带戏谑地看了裴明彻一眼,笑道:“彻儿,来见见你琼妹妹。”
裴明彻:“……”
饶是他见惯了大风大浪,却还是被眼前这情形给弄得一头雾水。但好在这失态转瞬即过,他光明正大地看向沈琼,笑问道:“这是?”
“还记得明英郡主吗?这是她的女儿,一直流落在外,近日你姑母才将她给寻回来。”
太后偏过头去看向沈琼,向她介绍道,“这是秦王。”
沈琼这下子没办法再装聋作哑,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敛袖向着裴明彻行了一礼,轻声道:“见过秦王殿下。”
这大概算是重逢以来,沈琼态度最为软和的一次了。
裴明彻晃了晃神。
虽说她从头到尾都垂着眼睫,不肯直视裴明彻,太后倒也没多想,只将此理解为姑娘家的羞怯。
当年林栖雁离京之时,裴明彻年纪尚小,但后来太后与乐央长公主寻了她数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故而多少还是了解此人的。
可哪怕太后亲自讲了,他却还是很难将此与沈琼联系起来。不过几乎是转瞬之间,他心中就因此生出些早就掐灭的念头来,不由得又看向沈琼。
太后将他这模样看在眼中,笑问道:“傻站着做什么?你若是无事的话,便回去吧。”
裴明彻回过神来,半抱怨似的开玩笑道:“皇祖母这是有了喜欢的小辈,便嫌弃起孙儿了。只不过我在父皇御书房留了半晌,如今饥肠辘辘的,不知能否在您这儿蹭个饭?”
说话间,岳嬷嬷已经着宫女添了碗筷。
太后笑而不语,乐央长公主却是忍不住横了他一眼,沈琼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全当自己是个花瓶。
裴明彻算是太后最宠爱的小辈,隔三差五便会过来问安,留下来用饭更是常有的事情。有他凑趣,太后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饭也能多吃些。
等到众人都放了筷子后,宫女们随即上前来撤去碗碟,沏了茶水来。
太后素来有雷打不动的午睡习惯,闲聊了会儿,便开始犯困了。
她扶着岳嬷嬷站起身来,先向着沈琼道:“你随乐央去你娘曾经住过的宫殿看看,这么些年,那些旧物我一直让人留着的。等看过之后,也别急着走,在宫中住上几日吧。”
随后又看向似是专心喝茶的裴明彻,含笑道,“饭也蹭了,彻儿你还有旁的事情吗?”
沈琼先前虽没打算在宫中留宿,可如今太后发话,也没有办法拒绝,只能乖巧地应道:“是。”
裴明彻则是笑了声,放下茶盏,不尴不尬地蹭了蹭鼻尖:“您这里的茶不错……”
太后眼中的笑意愈浓,虚虚地点了他一下,吩咐岳嬷嬷道:“让人给咱们秦王殿下准备些茶叶带回去,免得连个茶叶都要来蹭长乐宫的,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岳嬷嬷凑趣道:“好,奴婢记下了。”
在场的众人并没傻的,哪怕没挑明,也都明白这一来一回话中的意思。
乐央心中止不住地冷笑,飞了裴明彻不少眼刀子,等到岳嬷嬷扶着太后到内室歇息后,方才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无论在先前在大慈恩寺别院,还是如今在长乐宫,裴明彻都未曾掩饰过自己对沈琼的好感。
乐央先前是觉着荒唐,可如今知晓当初裴明彻化名秦淮,诓骗沈琼的旧事后,再见着他这副模样,就怎么看怎么不爽了。
若不是还顾忌着这是长乐宫,乐央怕是都要拍案同他算账了。
裴明彻装傻:“姑母这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