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突兀得停了。
因为所有的雨云都被阳明山那个漩涡卷走了。
王管事愣怔了许久,突然用力的捶了一下桌子,他颤抖得拿起桌上的那张图纸看了看,那一道鲜红的如同开山巨斧一样劈在山脉之上的红痕就像是劈在了他的心口之上一般,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少爷……该不会是想……
长安府。
雾凇先生兀的自睡梦中惊醒过来,一旁的紫衣婢秉烛而来,低声问:“先生?”
雾凇先生翻坐起身,神色复杂的说:“阿郁……”
花月问道:“先生是想见少爷吗?少爷还在秦安府,怕是还要小半个月才能回来。”
“罢了……给我倒杯水。”雾凇先生低咳了一声,轻轻说道。
“是,先生。”
雾凇先生再也无心睡眠,他走到窗边上推开了窗,外头的寒风一下子涌了进来,吹散了屋中的热气。他被这一股寒风呛得咳嗽了好几声,却也没舍得关窗,躺在了塌上,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
花月低声劝道:“先生,外面风冷霜寒,奴婢还是将窗关上吧。”
“不必了,你多拿床被子来便是了。”雾凇先生看着窗外,轻叹了一口气。
阿郁……他究竟在做什么?
雾凇先生给郁宁出了个难题,他自然不会就这样甘心做一个睁眼瞎子,早在两年前,他就借着那一只竹签在阳明山中布置了一个小小的风水局,说能当眼睛也不至于,只不过就着那么一点点去感知阳明山的气场变化而已。
自方才起,阳明山的气场就乱成了一团。他的那个风水局,也叫人破了。
应该是郁宁,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他在阳明山……到底在做什么?
阳明山山脉所及之处,天空中的云彩都被郁宁聚于身侧。郁宁自空中俯视着山下,山谷中花不曾再摇树不曾再动,风平浪静得就像是暴风雨的前日一般。
他有些累,但是又不是那么累。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他仰头望向天空,华盖外的天空已经是漆黑一片,就像是压抑到了极致一般——寅时到了。
但这还不是郁宁想要的,郁宁喃喃自语道:“再等等……不急,再等等……”
他闭目而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在天空的尽头乍然出现了一抹光晕,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郁宁。夜与日在此交割,阴与阳于此交汇,郁宁猛然睁开了双眼,长剑一指,苍龙长啸,他周身的气场便如同九天银河乍落一般的扑向了阳明山。
地动,山摇。
郁宁如臂指使的操控着气场摧毁着他所见的一切。
气场裹挟着树木山石,催动着它们倒下,滚落,树木去了,那便轮到了泥土,泥土被飓风飞速的卷走,又露出里面的石头。
山脉狂震,地上出现了如同深渊一般的裂痕,将山脉吞噬进去,又在震动中合上。
山谷四周的山峰就这样矮了下去,如同被巨斧劈了一道一般。隐藏在地脉深处的还未冷却的岩浆在裂缝的尽头鼓噪着,翻腾着,将掉落于其中的东西吞噬殆尽。
积聚于天空之上的雨水席卷而下,冲开了山道,冲开了温泉,又自周围山崖上跌下,层层叠带。
地似鼓形最可奇,如若在此作坟墓。
何用山来并去水,发福兴隆百事宜。
玄武高来朱雀低,若有福人葬此地。
田园六畜人丁旺,后代儿孙做紫衣。[1]
于郁宁周围的气场终于化作了龙卷,落在了地上,如同最勤奋的开道者,无数玉兰花瓣被飓风卷着飞上了天际,明明是狂烈无比的风,硬生生被这几树玉兰衬得隽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