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顾南谨不惜自揭伤疤把“不孝”的罪名揽到了身上,这么一来,他涉嫌弑父,哪怕不是直接,而是间接,名声也有了瑕疵,自然就不能登基了。
那么,由顾玦登基为帝,就是名正言顺。
顾南谨能有这个心胸,也确实难得了,这也算是歹竹出好笋了吧。
沈千尘难得给了顾南谨一个好眼色。
不过赞赏归赞赏,沈千尘也没打算接受对方所谓的“好意”。
在她看来,顾玦光风霁月,不需要顾南谨这么做。
真相就是真相,不用遮掩,也不用扭曲。
顾玦微微地翘起了唇角,神情愉悦地看着身侧的沈千尘。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如同她总是默契地知道他的想法一样。
有时候,他也会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就仿佛他们前世就认识一样。
其实,也未尝不可能。
顾玦不禁想起了那日在白云寺觉慧大师说的那句话:“女施主前世福缘深厚,功德无量,今生所得的福报,都是由前世修来的。”
也许冥冥中有股力量让他从数千里的北地回到京城,走过重重山河,只为了在京城与她相遇。
顾玦在笑,顾南谨也同样在笑。
听了沈千尘的这番话,顾南谨的眼神反而变得更坚定了,是那种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却此志不改的坚定。
顾南谨深深地凝视了顾玦片刻,眼神中似是蕴含着千言万语,接着,他缓缓地环视礼亲王、张首辅等人,正色又道:
“孤德不类,不能上劝先帝,下遂群生之和。”
“孤不孝,愧对祖宗,不堪帝位。”
“孤无能,难当大齐天下!”
他一字字、一句句皆是铿锵有力,清晰地回响在殿内,透出一股历经沧桑的凝重。
他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俯身对着顾玦作了个长揖,明明是臣服的姿态,却让人觉得姿态坚毅。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九皇叔登基,一正国统,安民心,定天下。”他的声音更为响亮,声音似乎是从他单薄的胸腔中发出。
说完,他就在太子妃的搀扶下,毫不犹豫地对着顾玦跪了下去,太子妃自己也顺势跪下,眸子垂下。
周围又静了一静,时间似乎静止,空气凝结。
礼亲王等人再次互相看了看,神情慎重。
他们在进宫之前就都商量好了,就算背个不忠的名头,怎么也都要劝顾南谨让步,而现在,不用他们开口,顾南谨就主动愿意内禅给顾玦,这再好不过了。
不得不说,所有人都感觉如释重负。
于是,众臣也就再没什么顾虑了,一起向着顾玦的方向跪了下去,连殿内的内侍与宫女们也都跪下,所有人霎时都矮了一截。
众臣也是齐声道:“恭请宸王殿下登基!”
声音整齐划一,郑重而又恭敬,头也随之伏在了地上。
顾玦转头又看向了沈千尘,沈千尘对着他嫣然一笑。
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纯粹,眉眼弯弯,如那骄阳般璀璨热烈。
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只映得下顾玦一人的身影。
那双会说话的眸子似乎在说,不管顾玦做任何决定,她都会留在他的身边。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