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身处地地想,他们是不可能为别人家做出这种牺牲的,本来彼此间也不过是同僚,哪有这么大的情分!
“……”右都御史哑然无声。
如果是季明志撞柱前,他会觉得新帝不敢让他撞,但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季明志在提醒着他,这都撞了一个了,新帝就不怕再撞第二个。
右都御史的心里疲惫不堪,束手无策,他只能默默地去看站在张首辅后方的吏部尚书韦敬则。
其他官员也都在看韦敬则,想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韦敬则终于出列,也是躬身作揖,声音有力地说道:“皇上,请慎重。您一意孤行,就不怕寒了臣子们的心吗?”
顾玦似笑非笑地反问道:“谁被寒心了?”
韦敬则:“……”
顾玦:“那就致仕好了。”
韦敬则:“……”
韦敬则还没说话,礼部尚书杨玄善已经急切地出声附和起顾玦:“皇上说得是。若是撞柱没死,您都得嘉赏,那以后岂不是人人效仿,时不时有人在金銮殿上撞柱,这早朝又该如何进行下去!”
其他大臣也纷纷出列,附和了一二。
没一会儿功夫,金銮殿上的一半大臣都表了态,他们也是在对新帝表忠心。
顾玦眉眼一挑,觉得这杨玄善虽然愚钝了些,倒是知错能改,还有那么点眼色,还算可用。
韦敬则差点没黑了脸,但他身居高位多年,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面上依旧镇定,义正言辞地再道:
“皇上,季大人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不惜以命劝谏皇上,臣以为其方式虽错,却其情可悯。”
“今日季明志有过,但往日其亦有功,皇上全然不顾念季大人多年之功,不怕人心动荡,江山不稳吗?!”
韦敬则这番话的前半部分也说到了不少大臣的心坎里,季明志今天闹这么一出,确有私心,但罪不至此,新帝罚其三代不得科举,未免也太过,让在场的文臣不由担心有朝一日他们也会落到和季明志一样的下场。
毕竟是人都有私心,身在朝堂就避不开权利争斗,又有几个官员敢指天指地地发誓说自己全心为君、为民。
顾玦又是一笑,这一次,他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清清冷冷,如暗夜倾泻而下的月光。
“啪啪。”
他轻轻地击掌两下。
下一瞬,几十个着一色玄甲的将士如黑色的潮水似的朝金銮殿涌了过来,气势汹汹。
他们全都在殿外站定,如一堵高高的黑墙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出口,殿内的光线暗了一分。
满堂的人皆是一惊。
和从前守在金銮殿外的羽林卫不一样,这些玄甲军的将士们个个都带着杀气,一双双眸子凌厉如野兽,似刀锋,目光掠过之处,众人皆是不寒而栗。
一部分方才被韦敬则说得有几分意动的官员此刻霎时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似有长刀架在了脖子上,背心滚过寒栗。
他们这位新帝出手太刚了!
在大齐朝,禁军是直属于皇帝的,历代皇帝手上都是有兵权的,但是除了开国皇帝外,其他皇帝都不曾亲自带兵上过战场,但是,顾玦不一样,他十五岁就去了北地,大败赤狄,平定北地,他在军中这么多年和将士们同吃同住,不仅是二十万北地军,但凡军中之人,对顾玦都是有一份由心而发的敬服。
顾玦在军中的威望远胜于历代皇帝,也因此,他可以牢牢把兵权把握在了他手里。
众人噤若寒蝉,张首辅却是神色自若。
张首辅不动声色地斜了韦敬则一眼,觉得他真是蠢。
如果今天在位的人还是先帝顾琅,那么这首辅之位确是韦敬则的囊中之物,张首辅在宫变前也打算好了,想今春再次请辞。
然而,朝局骤然间雷霆剧变。
可韦敬则还没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他分明把顾玦当作是那些个庸碌无能的君王了,以为他可以像应付先帝顾琅一样,轻易压制住顾玦。
他竟以为让御使像女人一样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就可以成事!
可笑,真真蠢透了。
张首辅那双年老却不浑浊的眼眸闪着睿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