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顾玦的治疗方案,沈千尘已经都想好了。尸毒虽然轻微,但是慢性毒,所以治疗起来也比急性的毒更费时,要完全拔除毒素,需要花一点功夫。
“当然。”顾玦轻轻地笑了笑,慢吞吞地去解束腰的绦带。
沈千尘莫名地从他这两个字中听出了一分戏谑,耳根微烫,气势高昂地梗着脖子道:“还有,罢朝三天。”
“好。”顾玦二话不说地又应了,“就罢朝到祭天那天吧。”
今天是五月二十二,距离祭天仪式还有八天,也就是说,顾玦可以好好休息八天了。
对此,楚千尘十分满意,把方才被他调笑的那一点点的赧然抛诸脑后。
“这样好!就这样!”她拍案下了决定,抿唇一笑,笑容又娇又甜,一双眼眸亮晶晶的。
哄他的小姑娘最重要。顾玦在心里道,对即将操劳的内阁大臣们毫无愧疚之心。
当天,他就让人拟旨,对外的说辞是接下来的几天罢朝,帝后要为祭天仪式斋戒。
祭天前的斋戒一直都是很重要的,不止是帝后,整个京城从勋贵朝臣到文人举子再到那些平民百姓也都在为了祭天而斋戒。
原本就处于国丧中的京城显得既冷清又隆重,街道上的那些酒楼、戏园子、百戏班子依旧是闭门不开,也就是那些文人学子得了马上要科举的消息,出入茶馆、书肆的读书人变多了。
楚云逸策马缓行于京城的街道上,心事重重,后方的小厮欲言又止,想劝,最终还是没劝,跟着他一起来到了京兆府大牢外。
照规矩,关在牢里的犯人是不可以随意探视的。
但谁都知道楚云逸是皇后的亲弟弟,还以庶子之身被封了永定侯,可见帝后对其的看重,楚云逸想见关在牢里的一个女犯,牢头自然是通融了,甚至不用去特意请示京兆尹。
天牢里的空气很阴冷,带着一股子难闻的霉味。
这不是楚云逸第一次来大牢,却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探望自己的生母。
直到白云寺的那日,楚云逸才知道原来姜姨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自以为为他好地做了这么多的事,犯了那么多错……
某间牢房里,一个身着柳色衣裙的女子形貌憔悴,但是,她的头发依旧梳得整整齐齐,屈膝坐在一块破旧的草席上,背靠在墙。
她原本闭着眼,当她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临近时,猛地张开了眼,目光恰好对上了牢房外的少年。
“逸哥儿!”
姜姨娘原本如死灰般的眼眸在看到楚云逸的那一瞬绽放出异常明亮的神采。
她从草席上站了起来,快步抓住了牢房的木栏杆,目光痴痴地看着楚云逸,泪水汹涌地盈满了她的眼眶,从眼角淌落下来……
“你不用在意我,我这一辈子,值了。”姜姨娘哽咽地说道,眼睛越发明亮,恨不得把楚云逸的样子深深地铭刻在心中。
她还以为她这辈子都见不到楚云逸了,能再见他一面,她再无遗憾了。
她已经为楚云逸扫平了所有的障碍,太夫人、楚令霄、楚令宇和楚千凰全都不能再妨碍楚云逸的前程了!
楚云逸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与他相隔不足三尺的姜姨娘。
从知道沈千尘是沈芷亲女的那一刻起,楚云逸就已经知道了一件事,他的姨娘没有他过去以为的那么柔弱单纯。
但是,他还是没想到姜姨娘心可以狠到这个地步,可以犯下这么一连串的大罪,以“为了他”的名义。
楚云逸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双拳在体侧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他深吸两口气,努力平稳着语调,徐徐地问道:“那么,姨娘有没有想过我呢?”
“我想要你不择手段得来的爵位吗?”
“我一心想要靠自己的本事来搏前程,姨娘你知道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却自以为,你一心为‘我’好。”
“姨娘,你真以为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牺牲’换来的吗?”
楚云逸一连问了姜姨娘好几个问题,姜姨娘都没有回答,答非所问:“逸哥儿,你长大了,我很开心。”
她的逸哥儿一直是个光风霁月的孩子,如果她不帮他争,他只会把爵位拱手让人,让给沈云沐,让给二房。
哪怕姜姨娘没有说,可楚云逸还是看得出来,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楚云逸有些艰难地闭了闭眼,声音疲惫,道:“你错了。我有现在,是因为我有一个为我考虑的姐姐。”
姜姨娘当然知道楚云逸是在说沈千尘,不以为然。要不是沈芷带走了沈云沐,沈千尘肯定会把永定侯的爵位给沈云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