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夜其实没什么力气,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叫她出了一身冷汗,偏生楚忱又在挣扎,她轻咳一声,忍住那股如影随形的眩晕感,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楚忱压在了那里。
她的全身的力气,在楚忱眼里却实在不够看,楚忱要是用力一些,其实可以把她掀翻,然而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她便瞥见女人额角的汗珠,以及紧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她眼里被女人身上的水珠溅进去,忽地发酸,也就没能在第一时间挣脱顾良夜。
荣莹被这忽然的变故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就想去拉开顾良夜,只是她的手才刚刚碰到顾良夜,便被楚忱眼里陡然显出的紧张定住,她想了一下,呐呐地松开了手。
顾良夜没有理会她,只是“制住”楚忱,已花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和犹在“挣扎”的楚忱“对峙”着,微微喘着粗气:“小忱、你听我说。”
楚忱放弃“挣扎”,仰靠在车身上,有些烦躁地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之后她又道:“说完快滚。”
她不再用力了,顾良夜便没那么吃力,微微舒了口气,对她说道:“我这五年以来”
这话之后,顾良夜似是有些卡壳,之后才渐渐顺利起来:“我这五年以来一直梦见一个人。有时候是在校园,我跟她走在林荫道下,她喜欢跳起来去摘高处的树叶,有时候还能摘到果子,那些果子大多很涩,但是她喜欢送给我吃,我尝着,渐渐也就习惯了。有时候是在教室里,我跟她一起听课,她总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她睡觉,我做笔记,之后再拎起她让她复习。有时候是在公寓里,她赖在我的床上不肯动,我过去拉她,她就亲我,亲着亲着,我们就滚到床上”
顾良夜慢慢地说着,起先还有些凝滞,似乎在回忆,之后就愈发流畅了,从校园到广场,到险象环生的模拟战场上,青果、香草与巧克力冰淇淋、用桂花枝叶编织的指环一桩桩一件件,她说的很清楚,然而这些比起她们曾经所经历过的不过是冰山一角,顾良夜说了很久,也没有说完。
倒是楚忱,渐渐地真的安静下来,靠在那里,听顾良夜说话,又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总是看不清她的样子,起先我以为那只是个梦,只是我梦见的是同一个人,而且也梦得太频繁。我去问医生,医生说那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对象,所以潜意识里会寻找慰藉,我偶尔会梦见很亲密的事情,每次醒来,总是有些烦恼,然而心情却会平静很多,所以我相信了医生的话。”
顾良夜说到此处,发出一声叹息。
荣莹在一旁听着,觉得越来越糊涂,但她同时也明白了,自己这段爱恋大约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雨仍在下,顾良夜仍然抓着楚忱的手,只是力气已经小了很多,这种时候,楚忱要推开她是很容易的,但不知怎的,楚忱没有动,于是她还能继续说下去。
“我忘了你,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也在努力去想起你的,我几乎每一晚都梦到你,我在梦里重复我们过去的日子,一天天一年年,我做梦越频繁,心中的空洞便越大,清醒时我不知道我丢失了什么,可是梦里的我一直记得,她想让我想起来,是我太蠢,是我一直没办法想起你,可是小忱,我在忘了你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回想过去这五年,顾良夜除了有股陌生感,还有股恍然大悟之感,她这些年心空了,一步步活成一个无情无欲的人,那么多个青年男女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却从不在意任何一个,她曾一度以为是因为基因崩溃症阻止她爱上任何一个人,但是现在回头去看便知道了,基因崩溃症不过是失忆的自己下意识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而已。她只是无法爱上其他人,除了她的小忱,谁也不能让她记起情爱是什么。
楚忱:“你说你总是梦见我?”
“一直一直,我的梦里总有你。”
“可你还是一直记不起来。”
“是我的错。”
顾良夜第一百零一次对她认错,又第一百零二次乞求她的原谅,可是楚忱只是靠在那里,神色怔怔,不知在想什么。
顾良夜试探着抱了抱她,温柔地道:“小忱,我丢失了你,可是同时我也把我的心丢掉了,它不肯跟我走,它喜欢你,一直在你这里。”
楚忱咬牙:“骗子。”
她好像又找回了力气,挣开了顾良夜的怀抱,同样一身湿漉地站在那里,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你都想起来了,当然是想怎么编就怎么编,你说你做梦梦见我,可是我怎么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五年了,你也还是没想起我,你还敢说你的心在我这里!你这个骗子!”
她难过地说完,拉起荣莹进了车里,荣莹还没从那“五年”、“失忆”中回过神来,楚忱对她说:“借一借你的车。”荣莹也只是呆呆地点点头,楚忱便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