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焦心死了,若不是属下说泉后街一个妇人都没有损伤,他的差事他都不想要了的。
昨晚那场祸事谭家救驾及时,虽现在还没有奖赏,他也是有功劳的,还是单独的功劳。
今日上司重视又没有人马可以调遣,便把他当做正经人使唤,命他带队来护卫泉后街。
他半上午过来,安排好了人便心乱如麻的过来寻人了,还边走边愤恨,他总是不甘的,不甘至现在,谭家都没有打发人问询一下这对母子的生死,更恨自己独自一个,不能报复谭家,到底是将祖宗的荣光都丢尽了。
姐姐跟外甥是可怜人,那旁人家遭遇灾劫都有男人可以依靠,可他姐姐呢,这会子还不知道在家如何恓惶呢。
乌秀一溜小跑来到宅子面前,一看大门挂锁便是满头的冷汗,未及打听,斜对门的门子便好心告知,都在巷子尾巴关家帮忙呢。
关家这次算是倒霉了,这对父子是在驿传当差的,就没有受到府衙保护,一大早的有人过去看,整个驿站竟无一个活口。
现在这对父子的尸首还在那边停着呢。
乌秀长长松了一口气,看看巷子尾已经挂起白幡的家户,也是同情也是庆幸。
庆丰城还是好的,昨晚燕京遭灾,又有多少游手无赖趁火打劫,至今还没计算出个实在损失数目。
大梁大好的局面,受这一场颠簸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过来了。
可乌秀也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姐姐竟会走出家门带着外甥去别人家主动帮忙?
再没有比他更懂姐姐的人了,因生来的紫青敷脸,姐姐跟近亲都不敢对视,她是敏感自卑的,也是极其软弱的。
乌秀带着人慢慢走到巷尾,未到近前已闻哭声。他抬头打量门庭,见是是二档便有了数。
有本事的都死了多少,何况这样的低级官宦。
他站住,四处寻了一圈接待先生,可万没想到,自己那年少不知事的外甥谭兴业,如今正一脸严肃的站在院里的一张大案前,正面目严肃的在写志文?
他才多大?才读了几年书?
这志文便是死者一生的简介,怎么找他写啊?
乌秀慢慢的走过去,也不敢打搅,就低头认真看去。
那少年的字非常俊秀端庄,如他的个性已成了一笔一划般,端是横平竖直,他认真的写到:……呜呼,彼苍者天,生尔何意?悲吾挚友,性闲澹泊,不喜华饰,聪明孝友……
乌秀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大,他文采没有却也会欣赏,这志文写的一般,却也难得,毕竟外甥年纪在这里呢。
许是走的近了,谭兴业抬头看是舅舅,眼神晃过笑意,依旧低头气不停止的写了收笔,这才直腰惊愕。
“舅舅?”
乌秀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叹息:“你大了,怎么是你来写?你认识他家?”
谭兴业摇摇头,有些羞涩,又小声说道:“舅舅莫问了,关老爷是外面来的,家里也没有成丁,只有关老太太,奶奶,还有两个小少爷,母亲说左邻右舍就帮衬一把,您也看到了,现在谁也出不去也进不来……”
少年的表情充满理解,怕人听到就迅速在舅舅耳边说:“关老爷位置太低,衙门没派人来。”
乌秀想笑,又忍住道:“衙门顾不得,现在依旧是乱的,便是来人,也得等到燕京问斩之后了。”
少年长长呼出一口於气,这才理解道:“原来是这样,这样最好,不然,我这心里可别扭了。”
乌秀点点头,又去看志文,谭兴业面目大红更加羞涩道:“实在是不知道写什么好,也没有写过,才将只能去翻看关兄生前习作,实有大才的,是……”他抬脸认真与舅舅道:“是比我强上百倍的好文章。”
可关家父子没有关系,只混到了个从七的末流位置。
乌秀不想多说,便拍拍他脑袋,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对十两的金元宝递给他上白帐。这是个有钱户口,身上从来不带银子铜钱,处处靠着金子开道,比他姐夫谭唯同在燕京有人气儿。
这孩子实在想帮人,看到舅舅给了大钱,就捂着元宝欢天喜地的去了。其实钱财上他是一点不亏,他舅舅是铸□□的,怎么会少给了零用,只是乌灵手紧罢了。
乌秀跟在他身后问:“你母亲呢?”
“在后面帮衬呢。”
乌秀转身往后院走,关家无人拦阻,他便一路东张西望的到底找到了姐姐。
关家后院葡萄架下,乌灵手拿针线,正在草草做着简单的丧服,偶尔屋内一声哽咽,她还会抬头关切的看看,接着一声叹息。
有妇人不懂规矩,便拿着针线询问,乌灵耐心指点……
乌秀走过去喊人:“姐。”
乌灵诧异,放下针线一把拉住弟弟上下打量一番后,这才对身边的那些妇人说:“这是我阿弟,他在兵部当差。”
妇人们笑的良善,还开玩笑说:“舅老爷一表人才,可曾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