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析木看着那一条风中摇摆的烂布,便不由心生敬畏,原来是这般了不起的烂布条儿啊?
辛一剑看小爷儿听得高兴,就继续道:“咱走的这条管道,要再想喝点酒水暖暖身子,除却衙门驿站有供应,也就这地方能有几口舒坦东西了……哥儿吖,就为这一面酒帜,这只要不是天灾人祸断子绝孙,这家人就代代都吃这碗饭了。”
谢析木想问一句既开店有钱了,垄断的买卖必不少赚,那何不读书改换门庭呢?想起那个何不食肉糜的笑话,他便咽了没吭气。
这话说着就到了店门口,未下车就看到一十七八岁,眉目老实憨厚的年轻人,正怀抱一把震山鞭,有些诧异的盯着他们的车马看。
这种富贵老爷车从来路过,轻易是不会踏足他们小店的。
辛一剑下车,笑的十分爽朗,又上下打量这小伙计,看他春日里山脚下穿的夹棉衣裳齐整,虽有补丁,那也是细工好补丁便明白这是谁了。
如此一笑,玩笑般招呼说:“呦,小东家立门口,你这是使唤震山的鞭子,把我们当成游魂威吓呢?”
叫根宝的小东家吓一跳,上下打量这位远客,见他穿一身实在的老布行衣,腿脚扎捆都是上等帆布带儿。
人过来就带着未闻过的喷香,还用过头油把头发伺候的齐齐整整,脸上更洗的是干干净净。
人威武,衣体面,更足下踏一双牛筋底子,能奔千里的好靴,便明白这是会住好店的有钱上客,他不知咋应付,便仓皇的回头喊人:“爹爹!贵贵贵贵贵……”
老掌柜正在帮先来的老客收拾猎物,那老爷手头阔绰,允了野兔子皮随他处置,他便贴身侍奉,亲手给侍奉热水,给篝火添上等干柴。
这才侍奉没多大功夫,好么,才来一院的棺材,他傻瓜儿子在外就喊,鬼鬼鬼鬼……
麻了个蛋蛋,祖坟不冒烟儿,冒出这个心眼瞎的狗玩意儿,啥好的没传给他,胆小跟自己是一模一样。
掌柜的肝颤的喊着:“打住打住!叫叫叫叫叫……”
这一溜烟的跑到门口,看到老客,前后一打量也就明白了,哦,儿子没憨傻,贵客不是鬼呀。
如此这掌柜弓腰,忙不迭赔笑说:“呀,呀!我这儿是个傻子,竟不知道来了贵客好招待,这,这话说的~咱柴门低矮,老贵客这是耽误了宿头?”
你咋不过山那边的驿站住啊?
辛一剑笑笑抱拳道:“掌柜的阅历到了,心清眼明一看就知来路,咱是敞亮客,不瞒你,我家东主少爷这是四处游学呢,不赶路,心不慌,便看到好景致就想画个画儿,写个诗文,这不是……翻山来不及,就来你这里了。”
那掌柜一抬头,赶巧儿谢析木掀开车帘仰脸看那酒帜,便『露』出一段跟脸面颜『色』一模一样的白脖颈,他便看呆了。
这可不是夸张,打这掌柜出生他就没见过这样白净的脖儿,这可是官道边上的脚店,来的人本就粗糙,便是有讲究的人出门在外,也真就讲究不起来,怎么说呢,匆忙,慌张,积累,疲乏,这便是掌柜遇到的人。
这还算是好的呢。
讲真,这世上比乞丐还肮脏的人是谁?
远行的镖师,镖师出门一个来回只在两头的地方洗澡洗脸,也不是人家不干净,主要洗脸见风也不等几日,这脸面就会出现各种不愈合的皴裂,如此人家镖师也就不洗脸了,这就是走江湖的经验规矩。
这掌柜的见的多是这种人,还是镖师里末流的苦人,他哪儿去见这样白嫩的脖子去。
呦,人家还熏香。
被人打量自然别扭,可谢析木是个好脾气人,便低头,坐回车里对掌柜说:“掌柜的瞧我作甚?”
掌柜的再一看这样的脸,便心里稀罕叹息道,这就是神仙公子少爷了,他不敢与这样的人对话,看到这张脸就慌张起来,想到恶果,就扭脸小心翼翼的对辛一剑低声道:“贵客爷吖,咱小店庙小,今儿这院里属实杂『乱』些,不瞒您,酸甜苦辣咸,后面一味都不缺,那您家这位少爷~这,这般体面的人才,就……护得住么?”
辛一剑笑了起来,手下使劲,□□宝剑卡扣咔嚓一响,兵器寒光就从掌柜面颊闪过,他眨巴下眼睛道:“小事儿,掌柜莫怕,咱是丐门大姓,江湖里烧的老长香,早年间山门过了无数,北边立的根基掉地一声脆响,山猫野狗不落面儿它就吓走了……”
掌柜的越听越心安,便笑着伸出手去拉住牲口笼头道:“好嘢好嘢,我家有贵客住的洁净屋子,还有上好的干净被褥,细瓷也是有几套的,就特为~爷们这样的体面……”
可惜这话还没说完,那车帘一掀起,白脖子少爷探出头就认真道:“不住!要住远道人住的那种长炕,可住三十人那种!”
这话说的,掌柜的知道哪位是远道人?
辛一剑噗哧笑了,也不说不许,也不说许,只跟这掌柜道:“啥也甭说了,劳烦掌柜,带我这东家少爷咱先把屋儿都看看?”
掌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就好脾气的点头道好嘢,又牵着牲口车一路笑着说:“成的成的,看看~看看,尽~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