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的思绪在宗辞脑海盘旋数刻,“那这具身体是怎么来的?”
面对这句直截了当的问询,厉愁却忽然沉默了。
男子深邃的眉宇被光亮拉扯得明明灭灭,像是噙着一场永远没有白昼的阴雨天,诡谲难明。
都道人心易变,时间自然能将一个人变成宗辞不熟悉的样子。
千年的时间能够改变太多的东西,除了眉眼还能窥见当初凌愁的模样,但厉愁和凌愁本就相差太多,就连周身的气质也截然不同。
等了一会后,宗辞也没耐心了。他甚至已经打定主意,这次治疗后就回去问问千越兮有没有能够解除灵魂更换的方法。
无论如何,活下去固然重要。
但若是要建立在尸山血海上独自苟活,宗辞宁愿不要。
就在白衣青年转过头去的刹那,鬼域之主拢在如夜袖袍下的手指轻轻一颤。
厉愁在害怕。
他害怕失而复得的人离开他,讨厌他,就连看到他眼眸里的坚冰都像是穿透了自己心脏般痛苦。
从来都是残暴无情,心狠手辣的鬼域之主,只有在这个人面前才会小心翼翼地伪装自己,将自己的獠牙和利爪隐藏,再用过往的回忆掩盖自己早已破败不堪的内里,为他编制一个华美的谎言牢笼。
为他放弃了国恨家仇,也想留他在身边;堕入鬼域,黄泉门口守候百年;炼制身躯,即便取的是自己的血和骨肉。
面对这个人,厉愁永远一败涂地。
“他们那么脏,我怎么可能让他们脏了师兄的新身体。”
就在宗辞将要离开的时候,男人低低的声音终于从他身后传来。
“师兄的脸,身体的每一寸,都是我一刀一刀用画笔勾勒描摹,再一针一线缝好。”
日日夜夜,昼夜更替。鬼域之主搜罗了修真界留存的玉简和画卷,只是为了能同记忆里那个凌云剑尊更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是自欺欺人,最后重复更迭做无用功也好。
——至少,还有一点希望,让人不至于堕到无望的深渊。
厉愁直勾勾地盯着青年的背影,自顾自地往下道:“因为师兄的新身体,是我用自己的心头血和骨肉炼制的。”
宗辞瞳孔一缩,终于忍不住扭头,“你疯了?!”
于修道之人来说,心头血是多么珍贵的东西,自然不必过多阐述。
想要炼制一具新的身体,需要多少骨头、血和肉,更加不必多言。
玄衣男子就站在青年身后那道光暗的交界点上。
两旁的火舌忽高忽低,激烈地舔舐着男人冷郁的侧颜,在墙壁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倒影。
他笑了。
笑容浓郁病态,像一位无可救药,病入膏肓的患者。
“是啊。”
厉愁轻声道,“不是知道真相的那一天,是从你死在龙骨渊下的那一天。”
“师兄,我早就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师弟:想不到吧,我竟然也不是个病娇,其实我是个疯子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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