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太多。
这条断裂的线一旦拼合上,所有先前被忽视的蛛丝马迹都争先恐后涌了上来,纷纷攘攘着宣誓着自己的存在感。
宗辞的声音颤抖:“阿愁,这个龙印,是什么时候有的?”
厉愁见他表情不对劲,像是极悲伤般,拢在身旁的手指倏地收拢。
阿愁这个称呼,像是一下子把他拉回了当初和师兄一起走马仗剑走天涯的岁月,恍惚到让他几乎有落泪的冲动。
可他同时也知道,事情一定超脱了他的掌控范围,走向变得不可预估起来。偏偏厉愁不知道具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本能的感到恐惧。
玄衣男子沉默半晌,“一开始就有。”
“从我还是齐国太子时。”
厉愁小时候的记忆十分破碎,只记得像是夜夜仓皇奔走,不得安宁,常常梦见大片大片的黑影。
再后来,有记忆的时候,他一直在齐国左将军的将军府生活。
在将军府,他就像个外人。既不像将军府的公子们那样有父亲和母亲,所有人也同他保持距离,虽说恭恭敬敬,却也足够疏远。
记忆最深的,或许是那日左将军无视侍卫的阻拦,强硬闯进厉愁洗浴时,阴晴不定地看着他的心口。
那时小小的厉愁并不懂,等到当日齐国国君大张旗鼓地将他从将军府接回皇宫,他被宫人簇拥着册封时,他还怯生生地问过那位负手站在一旁的国君。
“父皇心口那个印记,是不详的象征吗?”
齐国国君愣了一下,宽大而温暖的手掌就落到了他小小的头顶,“当然不是。”
厉愁抬起头,“那为什么在入宫前,他们要把我的印记用香膏掩盖住呢?”
头顶的手掌倏尔收拢一瞬,复又很快松开,“那绝不是什么不详的象征,那可是龙。古往今来,龙都是真龙天子的代表。我阿愁果然天赋异禀,生来就该是我齐国的太子。阿愁可千万莫要听那些下人胡说,父皇这就回去砍了他们的脑袋。”
“毕竟那可是他给你留下的印记。”
她?是指母亲吗?
厉愁懵懵懂懂地问了,却只换来齐国国君高声大笑。席间却也无人胆敢抬眸看这凶名在外的暴君一眼,生怕人头就此不保。
“是,那就是你母亲留下的。”
再后来,一切都像是齐国国君说的那样。所有宫人都对他心口的龙印三缄其口,偶尔厉愁非要较真,他们也只会战战兢兢跪下来顶礼膜拜。
也许,这印记的确就像父皇说的那般,是母亲最后留给他的东西吧。
厉愁轻轻抚摸着胸口的印记,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就在那日后,整个东宫为他整理起居的宫人都换成了哑仆。隔着数条街的将军府地牢,走漏风声的下人被接连一个个处死。
再后来,就是那永无止境的血色一夜。
厉愁亲眼看着那个年轻的白衣少年一剑洞穿了父皇的头颅。
从此,成为了他的仇恨,他的梦魇,他踽踽独行的阴影。
后来,厉愁拜入鬼修门下,受尽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