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有点可怜季远。
但又有点可怜自己。
如果每个人都能像书里写的那样,板板正正,没那么多痛苦、纠结就好了。
可惜人不是。
人有弱点,有恐惧,也有渴望和迫切,这是生而为人无法克服的原罪。
连季远都不行。
沈双能怪他么?
不能。
只要一想起那个被关在黑暗里的小男孩,她就很难受,她没法想象,在那个满是尘埃与废料、黑暗与老鼠的地下室里,他是怎么睁着眼睛,捱过那长而又长的一个个黑夜的。
他会恐惧吗?
会渴望和期盼吗?
还是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玩偶假装有人陪伴?
可就这么和好吗?
她又做不到。
沈双看着面前那向来强大的男人在她面前剥露所有伪装,一颗心又酸又涩。
在七年前的自己看来,他是从天而降照亮世界的一捧阳光,他无所不能光芒万丈,带着她走出自卑与怯懦的泥潭——可原来,在他耀眼的光芒里,藏着的是一颗比谁都胆怯的心。
在嗅到爱可能来临的气息时,像个胆小鬼一样跑走了。
“你走就走,为什么要说那么恶毒的话呢。”沈双道,“你不说,我也许不会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本能。”
面前的男人道,微垂的睫毛让他这一刻看起来美极了,如脆弱的蝶翼。
“本能就是伤害我?”
沈双不可思议道。
“不,本能是…”季远抬起眼,“希望你记住我。”
男人的攻击性。
标记的本能。
自私的本性。
季远有一万种从神经学、病理学、生物学解释的理由,连他最后在回想起来,都会觉得那一刻的自己不可思议,他无从去解读当时的想法,只是在她吻他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行为发生了。
宁玉怜在旁边“咯咯咯”笑:
“季远,你看,你还是像我。”
“这是宿命,宿命,我敢打赌,如果这个人离开你,你也会变成像我这样……这么多年,你一言一行都极力摆脱我,但我告诉你,摆脱不了的,这是本性!你啊,还是像我,一旦真的爱了,你也会变疯子……疯子,哈哈……”
耳边的笑听得人惊心。
面前的男人还是那样英俊,风度翩翩,甚至说话还是那样温柔,仿佛在等她的决定,完全没有宁玉怜所说的“疯子”迹象。
沈双却想起那个清晨,他淋了雨苍白着脸出现在她面前时的眼神。
她以前不懂,现在在想,那个笑着说“可以当备胎”的男人——恐怕从本质上也不怎么正常。
可他怎么会一步步变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