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的人中,成群,多是布衣直,头戴儒冠。
进入闹市,瑟瑟和沈昭便下了马车,悠闲漫步。
自然,身后跟着傅司棋和婳女,就像从前两人未成亲时,沈昭带着瑟瑟出来。
街衢两侧有叫卖的货郎,货品琳琅且新奇,瑟瑟一一看过,瞧了热闹却不买,看上去兴趣有限,走到街尾,见有人支了摊子在说书,却怎么也不肯挪步了。
最初,那个关于‘玄机阵’的传说就是在街边的说书摊上听到的。
可如今,说书人不喜欢说这些虚玄诡异的故事了,一水说的都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盛世姻缘,又甜又温馨。
瑟瑟从前不怎么喜欢这个调调,可今日却听得入迷,一直到讲完了一段‘金凤玉露一相逢’的浪漫邂逅,才依依不舍地随着沈昭离去。
两人走了一段,瑟瑟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笑说:“我从前不觉得,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才明白,能沐浴在和暖春风下,毫无心事,没有烦忧地听一段花好月圆的故事,真是极幸福美满的。”
沈昭握住她的手,道:“你若是喜欢,我就把这些说书人都弄到宫里去,每天让他们说给你听。”
瑟瑟笑着摇头:“不,还是让他们在这里,在民间,说给更多的人听。”
说话间,两人走到莱阳侯府的门前。
提前未知会,没有仪仗,更没有禁军开道,温家上下都不知道瑟瑟回来了,自然也没有人迎接,府门紧闭,冷冷清清。
傅司棋上前敲门,管家来开,那是副生面孔,并不认得他们,只是见诸人衣着华贵,气质脱俗,料想来历不凡,便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请进了花厅。
“各位有所不知,我们侯爷才大病了一场,身子骨虚弱,一直都是卧床静养的。前几天玄宁公子回来,还带着小公子,侯爷高兴,逗着小公子玩了好一会儿,大约是累着了,正在休息,也不知醒没醒,诸位先坐,待老奴去看看。”
这话听上去周到有礼,但其实暗藏玄机。
温贤自来了长安便避见外客,懒于应酬。但傅司棋口口声声说只管去通报,莱阳侯一定会见他们。管家拿不准自家侯爷想不想出来,便先放下这一套说辞,到时候见或不见都是有理由可借的。
瑟瑟瞧着管家疾步离去的背影,心道父亲既然懒理俗务,又是从哪里寻来这样得力的人,真是稀奇……
稀奇了未有一炷香,便有了答案。
管家去而复返,迎着一秀丽妇人出来,正是温玲珑。
温玲珑一见是瑟瑟,高兴得当即笑颜绽开,可笑未绽到底,便又看见了沈昭,一时惊慌失措,下意识想要参拜,被婳女搀住胳膊扶了起来。
沈昭冲她微颔首,温和道:“不必多礼,我们只是想来看一看岳父。”
管家一听这话,瞬时傻了:“岳……岳父?”再看看温玲珑,刚才的反应便有了解释,腿不住打弯,软绵绵地跪倒在地,道:“参……参见陛……陛下。”
众人皆知,莱阳侯只有一个女儿,高居凤座的温皇后。
礼数周全了,可却有些扫兴。沈昭瞧着眼前场景,心道要是遣他们二人去通报,温贤就算再想躲懒,慑于皇权,也得乖乖出来面圣。到时候必是一套叩拜呼万岁,这样一来,他陪着瑟瑟大费周章微服回娘家又有何意义?
瑟瑟一定也会觉得扫兴的。
沈昭低眉微忖,冲瑟瑟道:“这样吧,你自己去看看岳父,我们今晚在此住一宿,你们父女尽可互相倾诉心事,若他想见我,再领着他来见。”
瑟瑟高兴地应下,让温玲珑领着她去。
而管家则引沈昭和傅司棋去后院厢房住下。
管家是温玲珑从莱阳婆家带来的,平素在商贾之家,迎来送往练就一身圆滑精明,可到底没有在帝都久待,见的世面有限,更加没有接待过这样顶天的人物。一时慌乱,竟忘了要先遣个人去跟后院的玄宁和元祐说一声圣驾驾临。
三人一行,穿过芙蕖,走上游廊,忽听太湖山石畔传来孩童和大人的嬉闹声,温玄宁站在假山腰,朝着底下笑道:“玄素,你仔细些,当孩子跟你似的,皮糙肉厚啊?”
伴着话音,一个小胖子抱着孩子从游廊的拐角跑出来,正与沈昭他们面对面。
此人便是月余前当街调戏天子的好汉——温玄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