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南灼又低声问,“为什么?”
“因为……”下一秒林栀就看到了他脸上还没消肿的巴掌印,迅速移开视线假装无事发生,“说出来有点好笑,当时我父母闹离婚,两个人每天都回家很晚,有一天家里着火了,我差点死在里面,是沈寻救了我。我爸跟我妈离婚之后被薅走了一半婚内所得,他有点儿喘不过气,正急着找个门当户对的大腿抱,就刚好撞上了沈家。他那时候跟我说,反正我才中学,订婚也不一定真就会结婚,以后有的是时间解除婚约,就当帮爸爸一个忙——没想到后来还真解了。”
沈南灼夹小馄饨的手微微一顿,可疑地眯起眼:“沈寻,救了你?”
“对,这件事说起来更好笑。”林栀恨恨的,“沈寻说他救了我,可我最近才发现根本就不是,他是个骗子。”
她恶狠狠地给最后两个字加了重音,沈南灼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夜色之中,他声线愈发显得低醇:“可是,他到底有没有救你,你没有印象吗?”
“……我不记得了。”林栀微微皱眉,“事实上,关于那场火灾,我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之后也不是没有回忆过,但我想不起来。”
救她的人本就去得很晚,她吸入了太多一氧化碳,整个人都昏昏沉沉,事后能回忆起来的,只有断断续续的片段。
她觉得这是正常现象。
可沈南灼沉吟着,没有说话。
林栀读高中时,他刚回北城没多久。沈家人员来来往往不利于他养病,他跟爷爷商量过之后,干脆买了一套高层公寓搬过去自己住,离医院也更近。
没想到遇见林栀。
他读大学后离开北城,又在更靠北的城市待了很多年,掐指算算,也很久没见过她。小姑娘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每天天不亮去上课、深夜才抱着书回来,生活忙碌而有规律。
两个人的日程表差异很大,并不常碰面,但偶尔见到了,她会软唧唧地朝他打招呼。
他也没想到会发生火灾。
回到北城之后,沈南灼觉得自己身体情况好了一些——可场景一旦重演,就发现这只是错觉。时间最擅长粉饰太平,可时间从来不能抚平死亡的感觉。
他将林栀带离火场时,除去肩膀上的疼痛,眼前几乎出现幻觉。
熟悉的、排山倒海的疼,他觉得自己脑子快要炸开。
“林栀。”所以沈南灼出了门,把她放下,“你自己能走吗?”
林栀一直昏昏沉沉,可是离开火场之后,分明清醒了很多。
她披着那块巨大的、打湿的毛巾,点头。
“太好了。”沈南灼微微松口气,“火势一时半会儿烧不到安全通道,你自己下楼,出了门左转三十米,消防车就在那儿。”
林栀蒙了一下:“那你呢?”
他简明扼要:“我走不动了,我就在这儿等你,你叫人上来救我好不好?”
——救救我,好不好。
林栀思考半秒,不由分说地将湿毛巾裹到他身上,转身就跑了。
后来确实有人上楼去找沈南灼——在林栀家的东西差不多已经烧成了灰之后。他不确定那些人是不是林栀叫过去的,因为这个姑娘再也没有出现过。
等他睡了两觉精神恢复,去探病。
却隔着一道门,听见沈寻问她:“为什么要订婚,你喜欢我吗?”
林栀坐在病床上,声音平静,笃定地道:“对,我喜欢你。”
阳光无声穿过走廊,映在她床头的绿萝上。
寂静的走廊上,沈南灼默然站了一会儿,收回推门的手。
“……叔叔,叔叔?”
下一秒,沈南灼飘远的思绪被林栀拉回来。
她碗里的馄饨已经吃得差不多,可他还剩一小半。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开始发呆,有些懊恼:“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跟你说这个?好像是在吐槽你家里人。”
“不会。”他挑眉,“挺有意思的。”
汤已经不怎么热了,他夹起最后一枚小馄饨:“那你现在找到那个救你的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