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离开那座院子,俞鹿就催促阿恪快走。可这马太高了,也和她不熟悉,要是走得太快,她会有点害怕,阿恪只好也上了马,坐在她身后,轻轻夹了夹马腹,喉中发出了一声干净利落的指令声,那马儿就撒开四蹄,轻快地跑起来了。
它突然跑快了,俞鹿一刹那有些惊慌,连忙往身后少年的怀里靠了靠。察觉到他好像僵了僵,俞鹿心里一动,反而窃喜了一下,故意将身体继续窝在他身上。
今天俞鹿想去附近的一座山上画画,听说那边的山石嶙峋古怪,非常有趣。不过那地儿离这里比较远,俞鹿不想走路,所以,也一早约好了要骑马过去。
将村寨抛到视野外后,俞鹿才用手肘顶了顶后方的少年:“好了好了,快慢一点,太快了。”
阿恪轻轻扯了扯缰绳,放慢了马速,沉默着。
“刚才那人,叫做池聿明,是我的青梅竹马,跟我一块长大的。”来到了没别人的地方,俞鹿就忍不住大吐苦水:“之前的林伯誉警督就是他姨丈。他真的烦死人了!这次还跑来了昆西。不过,以前我和他一起上学的时候,他好像也干过类似的事……”
“俞小姐。”阿恪忽然开口:“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的。”
不知为何,从他这看似平淡无波的语气,俞鹿仿佛感觉到了一丝烦躁。
阿恪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
俞鹿愣了愣,就恼怒地掐了他的手臂一下:“你是什么意思,是嫌我烦了吗?!”
阿恪道:“我没有。”
“我偏要说,你不听也得听。”俞鹿转过头,哼了一声:“没错,池聿明以前追求过我,不过纯粹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有段时间他胆子肥了,还自诩是我未婚夫,被我狠狠收拾了一顿,就不敢胡说八道了。后来,我去了西洋留学,距离远了,他也没法子再做什么攻势了。不过最近,我泼了我父亲介绍的订婚对象一头酒的事,好像被池聿明知道了,他又开始动心思了……我哪里想到,他居然会直接追到昆西来。”
她说完这番话,似乎感觉到了周围空气那丝丝紧绷的氛围,骤然一散。
阿恪的神色微微有些变化,抿了抿嘴。
明明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却在听说那个不是她未婚夫的时候,感到了心里一松。
俞鹿笑眯眯地侧头看他:“我说完了,你就没什么话想说吗?”
阿恪迟疑道:“说……什么?”
俞鹿笑嘻嘻地说:“你刚才黑着个脸,是不是听说我有未婚夫,吃醋了?”
被人当众揭穿了心思,阿恪的心跳骤然停了半拍,后背仿佛渗出了热汗。
可他没有表露半分,只是悄然捏紧了绳索,低声说:“俞小姐,请你别拿这种事开玩笑了。”
俞鹿浑不在意地应了一句:“是吗?”就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了。
刚才那句问话,似乎只是她心血来潮的一句调侃,一次捉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之后的一路,阿恪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既庆幸自己没有说不该说的话,也有些后悔,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刚才点了头,那她会是什么反应。
应该会被他吓到,然后……远离他吧。
到了写生的地方,俞鹿才知道画板还没修好,好在阿恪将修理工具也带来了,三两下给她弄好。
俞鹿找了块风景好的地方,将画纸夹好,见到那黑马在不远处吃草,便好奇地问:“你的马叫什么名字?我是说,它原本的名字。”
阿恪一怔,就说了一个昆西的发音的名字。
俞鹿学了一遍,那马儿就抬头看了她一眼。俞鹿乐了,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是高山的意思。”
“你们这里取名真的好随意啊。”俞鹿笑了,低头取出一张画纸,放在夹板上,说:“对了,今天我们晚一点回去,我不想碰见池聿明了。天快黑的时候他应该就已经走了。”
俞鹿打着这个算盘,却不想,当回到村寨时,她发现自己的房子里堆了很多东西,什么床垫、丝绸被套啊,一溜烟的都是没拆封的好物。
村中一栋与她比邻、稍微干净明亮点儿的民房,已经被池聿明和他的人租下来了,像是准备长住的架势。
俞鹿呆住了,脑海嗡地一声,随后就怒了,跑去质问池聿明要干什么。
“我想过了,你这么娇滴滴的姑娘也能忍受,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理由适应不了。”池聿明还挺理直气壮的:“从今天起我就陪你住在这里,照顾你,陪着你,到你离开的那天。”
不仅如此,让俞鹿感到更加崩溃的是,因为下午租房子的事情,村寨里的人已经在传池聿明就是那个被她泼了酒还痴心不改的未婚夫了。
虽然目前只在小范围流传,但池聿明要是住的日子久了,让池家、俞家知道他追到来这里定居,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一定要尽快让他回去才行。
这天晚上,俞鹿因为又气又急,都没睡好,瞪着天花板,思考着怎么赶走这家伙。
坦白说,池聿明这个人,她是不讨厌的。从小一起长大,她了解池聿明不是那些会耍阴招、道貌岸然的男人。他性格冲动,甚至有些单纯,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所以,俞鹿根本不怕自己用了阿恪来激他,会导致池聿明恼羞成怒,对阿恪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