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恪顿住了,回头看她,双目深不见底。
“那天柱子掉下来,多亏你救了我的弟弟,他才能安然无恙。”苒苒轻轻说,对他伸出了手,递出了一个布袋,凝视着他的目光有着期待和感激,还有一丝少女的羞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所以,炖了一些滋补的汤给你送来,还亲手做了一双鞋垫。”
阿恪却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看着她说:“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
“……好吧。”苒苒的手指紧了紧,语气依然很温和:“鞋垫就算了,但这锅汤我都做好了,我就放这里了,你喝完再把餐具还给我也不迟。”
没想到,阿恪这次还是客气,却没有半分迟疑地回绝了她:“抱歉,我马上要出门了,汤应该喝不上了,不要浪费,还是请你带回去吧。”
说完,他就跨进了门。
苒苒的脸色微微苍白了一下,在那扇院子门关闭之前,忽然道:“你是急着去那位俞小姐的身边吗?”
阿恪关门的动作一顿,看向了她,皱起了眉头。
苒苒声音细弱而柔和,轻轻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需不需要我帮忙。因为我听旁人说,那位俞小姐的性格颇为恣意霸道。虽说是有恩于你,但你的身体分明没有大好,她还强迫你天天过去……”
“我是心甘情愿的。”
阿恪抬了抬眼皮,冷淡地打断了她。
“这世上没人可以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阿恪目光不闪不避,缓慢而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俞小姐没有挟恩图报,没有强迫我,我是心甘情愿,自己想这样对她的。”
“……”
“道谢的事,从今往后也不必再提了。”
直到柴门彻底关上,苒苒都还难堪地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
这个寻常的静谧午后里发生的事,俞鹿从头到尾,都毫不知情。
只是那位苒苒姑娘,再也没有在她或者阿恪的面前出现过了。
眨眼间,俞鹿就在昆西待了差不多两个月。
她父亲也是够狠心的,说将她送来昆西反省,就真的完全不管她了。
期间,俞鹿只与母亲通信过两回。
俞夫人性情柔弱,出嫁前,也是有钱人家里养尊处优的小姐,因为成长环境,思维也脱不出封建社会的那一套。嫁人前就听从父母安排,出嫁后就听从丈夫的话。此次,俞鹿当众泼了未婚夫一脸酒。俞夫人虽然不似俞老爷那样大动肝火,但内心其实也有些埋怨女儿。
她很满意自己和丈夫给女儿选择的这位未婚夫,觉得双方的家世、相貌,样样匹配,也希望这桩婚事能成。在俞夫人的心目中,俞鹿嫁过去,当个无忧无虑的富太太,一辈子被养在家里,就是最幸福的后半生安排了。
因此,在信件里,俞夫人的言语间虽然在给父女关系调和,但基本都是在劝俞鹿别那么倔强,早些回来,好好与爸爸沟通一下,别真的将姻缘搅没了。
两封信都是这样。俞鹿看得心烦,揉皱了信纸,连回信的动力也没有。
照她母亲的说法,回去以后,婚事恐怕就要提上日程了。她巴不得婚约搅没呢,更加不想回去了。
昆西这里虽然无聊了些,日照也强,可起码自由。
而且,前段时间,池聿明突然跑来,也不算全是坏处。他带来了很多省城的特产。在失魂落魄地离开时,也没有带走这些东西。
俞鹿毫不客气地享用了他带来的弹簧床垫,夜晚总算不用被硬板床硌得腰酸背痛,能睡个安稳觉了,在昆西也更能待得住了。
眨眼,天气就彻底入冬了。
昆西村寨的人每隔一段日子,尤其是在大节日前,如有需要,都会去山下的昆西县添置必须的东西。来了两个月,俞鹿的颜料已经用完了,听说过几天,村寨里有年轻人要下山去,她就要阿恪也带她下去转转,她要亲自去选颜料。
到了那天,他们大清早就出发了。快到中午时才抵达了县里。
换了在以前,俞鹿肯定看不上这样的小地方,眼下却觉得这地方是前所未有地繁华。这就是憋久了的后遗症。
看路人的相貌特征就知道,这地方还是昆西人多,徜徉在空气里的话语,十有都是昆西的土话,偶尔有一两句汉语飘进耳朵里。
和画具有关的店铺,县里有好几家,位置却南辕北辙。
俞鹿在这方面从不马虎,非要全部看完,拽着阿恪逐家去看。就和其他人分头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