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床上翻身下来,扯过一个本子便开始记下这奔流的旋律,一切都发生得无比自然,笔尖沙沙地滑动,翻过一页又过一页,直到窗外的天空渐渐亮起,天际线的白光破开了澄净的蓝。
他怔怔地望着大半本的字迹,自己都惊讶是怎么写的。
“等我试着把它弹出来的时候,我发现这里面全都是你。”
他少见地开始慌乱不安,曲调在指下流淌,带着陌生的感觉席卷而来,和他从前写的歌截然不同。他想逃避,可又知道音乐不会骗人。
如果他的阅历再丰富一些,就该明白,灵感的来源不仅仅是痛苦,还有爱。
宋钦扬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谢沉也会经历这样一个思绪被他所占据的夜晚。
他眼眶隐隐发热,揉了揉眉心,试着问:“那你为什么没有来?”
谢沉回来那天,说过现在自己问什么,他都会如实以告。
他想知道,在生日那天,他在谢沉家门口苦等的时候,对方又经历了什么。
其实宋钦扬当时真的有话想说,他想告诉谢沉:“我想通了,我不想过被规划好的生活,不想再强迫自己按一个完美继承人的样子活着。你比我有勇气,追求你的同时我也学到了很多,再过一年我就成年了,可以算一个男人了。我会努力做一个思想独立,勇敢追求目标,靠自己的能力也能立足的人,你相信我,我跟你说的承诺不是幼稚的空话。”
可这话等到天亮也没能说出口。
他问完,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谢沉的声音终于在他身旁响起:“当时我决定就把这首歌送给你……”
他将这些旋律修剪加工,雕琢成了最终版本后,又请乐队的其他人帮忙录了个伴奏,当时没什么好的条件,音质着实一般,但乐队成员都万分激动。
“卧槽这真的好听,自己听自己弹的音乐都上瘾。”
“沉哥牛掰,感觉收拾收拾咱们也能出道了。”
“出道个屁,你以为当明星那么容易,谢沉厉害又不是你厉害,哎这歌越听越觉得是一首情歌,你词写了么?”
“不是,没写。”谢沉抿了抿唇。
岑安尤其八卦:“听他瞎说,肯定写了,是送给别人的生日礼物,你们也想听?说不定过几天,某人就不陪咱们当单身狗了!”
在几个人掀翻屋顶的起哄声中,谢沉脑海里忽然想到宋钦扬收到这歌会是什么反应,按宋钦扬平时对音乐的敏感程度,估计觉得挺好听就完了,听不出他当时那种奇怪的情绪,这样正好,省得他还得解释。
然后估计会超级开心吧,眼前浮现出宋钦扬顶着小卷毛,阳光灿烂的笑脸,他也忍不住嘴角一弯。
等宋钦扬生日前一天,他回家的时候,又看到宿平江的秘书站在他家门口,最近他来得尤其频繁。
他难掩脸上的厌恶之色,转身要走,秘书却拦住了他:“宿总让你今天务必去见他。”
谢沉皱着眉直接旁边绕开,却听到身后的声音:“否则他明天会去给你办理退学。”
他脚步顿住了,指节捏紧到泛白,他母亲去世前不知道犯了什么糊涂,去联系了宿平江,又骗他抽完血做了亲子鉴定才告诉他。
由于他是未成年人,母亲去世后监护权就落在了宿平江手里,他十八岁之前,宿平江都可以用这个随意拿捏他。
谢沉冷着脸要了秘书的手机,给宿平江拨过去,接通对面就是一顿怒斥。
“我是不是让你过的太自由了?上次就通知过你,赶紧决定去哪所学校,你现在在干什么?”
“宿总,你当家长当得还挺入戏的。”谢沉声音比脸色更冷,“我说过我有自己的打算,不会出国。”
“你以为自己想法很成熟吗?你知不知道,我能给你的资源是多少人拼命也抓不到的,我已经破例同意你学音乐,别不知足。不允许再和那种小混混一样的人搞什么不入流的乐队,真以为自己能成名吗?我告诉……”
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他越听越恶心,直接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