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陵没有去拦截冲应的攻击,那不是错误。一个人强大了不是就必须有义务去救下弱小的人的。
可是管中窥豹,修真者对待生命的态度,实在是叫人担心。
道陵能为了更多的人而选择放弃少部分人的生命,如果所为的是天下,那么牺牲再多的生命都是值得的。
修真者已经习惯于将生命换算成大致的数字。在修真者这条路上修炼的时间越长,这种对生命衡量取舍的能力愈加深入骨髓,最终成为刻入本能的思维方式。
刚才,道陵便是为了阻止冲应之后可能会造成的更多的破坏,几乎无加考虑,便做出了放弃被最先那道法术所残害的生灵之性命的选择。
人的生命是这么容易用数字来衡量的吗?
将人的生命与数字等同,把生命看成是可以进行衡量的东西,这种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每个人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是人所最宝贵的,无论以任何借口、任何理由,都不能夺走别人的生命。哪怕是为了一百人、一千人、甚至全天下人的利益,要牺牲某一人的生命,那也不能将这种恶行歪成是正当的。就算最终是牺牲了某一人的生命,那也要承受相应的恶果。
“是谁给你们的权力,去衡量别人的生命的价值?你们有什么能力去衡量生命的价值?你们用以衡量生命的价值的标准又是什么?靠数量?力量?地位?权势?品性?”
说完,尚云环臂抱胸,嘲讽地反问道:“我还真就不信你们能把所有人的生命都同等看待了!”
此言一出,修真者多是不服,面上呈现出愤愤的神情。
“大乘期的修士和刚入门的弟子在你们看来可是同等重要?一个大乘期的修士和一百个刚刚进入修炼道路的弟子在你们看来该是如何衡量?一个修士和一百个未曾修炼的普通人孰轻孰重?”尚云微讽道,“更甚者,十个人类和二十个妖族,该舍弃的是哪一方?”
景元门的所有人都没能立刻给出答案。道陵自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标准,但却还是想下去思索尚云的话有何深意。
“为了多数人而牺牲少数人,这般行径与修神者又有多大差别。不过一个是以天下为名,一个是出于一己之私,说到底,对生命还是过于冷漠。你们修真者对于那些未曾修炼的人的态度,也不过是止于不无故滥杀的地步。至于他们这些人如果真的死了,也不见得你们会比修神者们多有几分感伤。”尚云说着摇摇头。
这话,却像是逆着方向撸了一把景元门身上的毛,瞬间叫他们情绪激烈地反驳起来。
“怎会是一样?修真者所求的是整个天下的平衡,所为的结果也是福泽天下;与修神者那般罔顾他人、自私自利、恣意妄为的行径完全不同。修神者只顾自己,对于他人的死活完全不顾。”景元门一个修为不错的弟子沉声说道。
“人类也敢妄论天地的平衡?敢这么想的人,真是无知者无畏。”尚云说这话的时候,反而没有什么嘲讽的神色,而是用再平静不过地陈述句在说。
这句话,却叫所有修真者的神色都变了变。
“你们知道什么是平衡吗?你们怎么能判断天地是失衡还是平衡?你们又怎么知道你们自以为的失衡会不会是更大的概念内的平衡?狼吃羊,羊吃草。草少了,羊也少了,最后狼也不得不少了。单单这么说,听起来是失衡的状态。但如果草少了是因为土地被人种上了庄稼,庄稼多了人也多了,最后以上五者实际上是达成了新的平衡。”
尚云说着,想起了之前去的那个天道失常的世界,以及想起在那个世界度过的一段还算愉快的生活,轻笑一声:“天道哪是那么容易失衡的。你们一直以来自以为是失衡的情况,实际从天道的角度来看,整个世界仍然是平衡的。
“你们自以为站得高,那也不过是和一些不入你们的人比起来是这样罢了。你们所追求的平衡,也不过只是世界一小部分内的平衡,因为你们自以为的天下也不过是你们所看到的一小部分罢了。
“天下有多大,你们以为你们真的清楚吗?你们渡劫的时候也有感受到天道之威与天道之大吧。你们自己心头好好掂量,你们能和天道这般的存在相提并论吗?”
道乃穷尽人言语只能也不可用描述之物,天道之威,在修仙者接受第一次渡劫时就感受过。
那种巨大的震撼、恐惧是无人能描述清楚的。
一只蝼蚁在面对汪洋大海时如何能说出自己的感受,只能说这汪洋大海是无穷无尽的大、拥有一个念头就能将自己整个碾碎的力量。正因为自己太过渺小,反而无法测量出这汪洋大海边界在哪,也无法知晓这汪洋大海的整个面貌。
“有多大的能耐再论多大的事。修士也只是人类,所以天道从未要求你们修士的视野放大到通观世间生灵的境界。你们一方面打出‘世界’、‘天下’这些巨大的旗帜,一方面你们的眼界却只停留在人类与其他生灵、未修炼的普通人与修仙求道的修士、甚至修士中的修真者和修神者这些简单又微小的划分上。所以,我才觉得你们的行为可笑。”尚云忍不住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地轻声叹息一声。
尚云说完,摇摇头,便要离去。
这里的修真者和修神者什么过于偏激、什么走偏了道她都不关心,若不是他们做的太过分了惹毛了她,她也不会出头。至于现在,反正她都把要说的说了,人类会有怎样的发展她从不强求。将来修仙者这里会有怎样的变化,就看他们自己怎么做了。
只是说着要离去,意思就是没能离开。
正打算离开时,她的眼睛扫过景元门内,看到了景元门里的一个人,瞬间被提醒着想起了刚才因为说得太多忘了说的一个人。
尚云盯着云想容,道:“对于这个姑娘,你们景元门做的委实也太过分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