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今天这件事。”阮天心声音很轻地解释道,“我们最近……嗯,可能出了一点小问题。”
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可怕的话。
小田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看似镇定地“哦”了一声,转过头握住方向盘,汗如浆出。
要死要死!这句话完全是分手前兆吧!谢观老师好不容易有点活气了,虽然每天工作之余疯狂视频聊天这种行为很酸臭,但是为了宇宙和平,分手是万万不能啊!
……
阮天心靠在车窗边上,专心望向窗外一排飞速掠过的树影。
绿色的波浪不断滚动,倏现倏藏于视野。她定睛看了一阵,只觉得晃眼,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舒畅情绪。
脑海里有声音在反反复复地响,像一个坏掉的收音机: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控制他的人生——”
阮天心是个嘴笨的人,回过神来才想起要反驳,针对前半句:她并不是一个自卑的人,也从没觉得自己配不上谢观。
但是后半句话误打误撞似的,把她的胸口堵住了,让她感觉到一阵无言以对的窒息。
她不由扪心自问: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在控制谢观的人生吗?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本意不是这样,但实际行动落实的时候,往往会和自己的既定目标相偏离。
她想帮谢观戒烟,但谢观没能成功戒掉,反而抽得更凶;
她想让谢观多晒晒太阳,但谢观并不怎么愿意,且做了噩梦。
她又想起与客厅环境格格不入的乡村油画,约会不太成功的、总是喧闹的游乐园……
它们一点一滴地汇聚起来,最后流向了他的拒绝,他的躲避,和他的“不喜欢”。
她自以为的帮助,是否在无意间变成了管束,让谢观变成一个被爱蒙蔽的提线木偶,丧失了原初拥有的许多快乐。
如果时间过去,他们的爱慢慢流失变少,谢观会感觉到后悔吗?
“我觉得……”阮天心慢慢地把手贴在车窗上。那里的温度冰冷,和谢观的手心雷同,“我们都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
阮天心回到谢观的房子里,对镜子照了照自己。
皮肤的热度退下去不少,现在只剩下隐隐约约的灼痛感。衣服也沾到了油漆,她先洗了个澡,又去谢观卧房里找了一件他的毛衣,换上。
谢观的身材和她相差着实有点大,导致她穿着这
件毛衣,就像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然而她却舍不得脱,一身清爽地钻进客房的被褥里。
她在等谢观回家,然而生日会是不可能很快结束的。过了十点,生物钟提醒她该睡觉了,她便把被子拉高一点,盖住下半张脸,半梦半醒着。
十分钟后,她保持着姿势,睡了过去。
……
夜晚一阵不知道哪里来的冷风,把人吹醒。她慢慢睁开眼睛,感觉自己似乎睡了很久。刚想拿手机看下
时间,侧了侧视线,突然短促地“啊”了一声。
她没有关门,门口投进来一个逆光的人影。似乎也被她那一声“啊”给惊到,阮天心看到那腿部有一个小小的抽搐动作,跟被针扎了似的。
但一下之后,又完全不动弹了。
阮天心耐心地等待一会儿,发现他似乎真的打算装木头桩子到底了。
“……”又隔了少时,她叹了口气,冲他招了招手,道:“过来。”
那一声唤就像输入了一个指令,谢观脚步很慢地挪过来,好不容易挪到床尾,又不动了。
“你是爱丽儿公主吗?”地板上也没有撒刀子啊。阮天心有意想要缓解一下气氛,但是显然,她的笑话并不成功。
谢观一言不发,站在床尾。阮天心惊奇地发现他没有像往日那样站得很直,虽然人高马大,缩起来的时候也只是一团阴沉沉的墨纸。
她的视线落到床边,看到自己盖的被子有一小块顺边溜到了床下,便用脚蹬了一下皱皱的被子,企图把它整理好。
然而,就像被抖开的被子角带到了一样,谢观有一个小小的重心不稳,然后以一个极其顺滑的姿势——
跪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