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打丢了爵还失了圣宠,一夜之间原本一天到晚没个闲的淳郡王跟前,这会儿可真真算得上门可罗雀了。好在求仁得仁,胤祐自己心甘情愿豁出去的,如今这个结果也不算最坏。尤其现在外边乱得很,自己躲一躲也好。
只不过这会儿胤祐瞧着眼巴前可怜兮兮,还说不得打不得的胤衸有点头疼,“不是说让你好生养着,过来干嘛,到爷跟前哭来了。”胤祐在胤衸跟前从来都是挺严肃的,要不他怕这小子真能长歪。
毕竟胤祐小时候成妃还是不受宠的嫔,又带着个腿有毛病的儿子在紫禁城里过日子,吃过的苦和受过的白眼,只有娘俩心里清楚。胤衸却不同些,从小养得娇,这几年要是没自己唱黑脸,还指不定长成个什么混世魔王。
“没有,哥,我……”孩子还小,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会儿胤祐披着衣裳盘腿坐在床上,虽说比平时少了不少气势,但照样能唬住十八。
“您疼不疼啊。”胤祐为了什么挨打胤衸知道。来之前小孩儿就已经偷偷躲着哭过一回了,为的就是到他哥这儿的时候别再抹眼泪。没想到这还没说句整话,眼泪又忍不住了。
“干嘛,要哭出去哭啊,爷见不得这个。”胤祐见他要瘪嘴,立马就把脸给垮下来了。愣是吓得小孩眼泪到了眼眶都不敢往下流,就这么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家兄长。
“好了啊,十八过来瞧瞧你还不行了,怎么这么大火气啊。”玉玳见他们哥俩聊得不大行,便赶紧从外边进来了。“胤衸你甭理他,就是个浑人。”
“嫂子,我没事儿。”胤衸见玉玳进来便打算起身行礼,吓得玉玳赶紧伸手拦了,“咱十八爷这是怎么回事啊,还跟嫂子客气起来了。”说是说嫂子,可十八从小跟弘曙一起长大,私底下哪有那么多礼数。
玉玳看胤衸垂着头站着不说话,一点都不似以前的模样,又看看坐在床上干着急的胤祐,干脆把胤衸给领到屏风前边来。“十八,你跟嫂子说,是不是在外边听见不该听的了。”
出了这事之后,玉玳就把性子最硬的荔枝留在胤衸那边了。还专门嘱咐了,若是有谁因为这事难为了十八,就赶紧的回来告诉自己,这几天没见着荔枝回来啊。
“没有,没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小孩子再聪明,一撒谎大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胤衸这会儿连看都不敢看玉玳,玉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跟嫂子还不说实话是不是?”玉玳拉着这小子坐到软榻上,“你在外边听着什么真假都不知,不说给嫂子听被人骗了都分不清。你说出来,嫂子听听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保证不哄你好不好。”
“嫂子你别骗我,我都听十七说了,这次我哥挨打都是因为我,是不是这么回事。”胤衸一说这事就委屈,皇阿玛怎么可能不让哥哥给自己找大夫呢,他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嫂子不骗你,是这么回事。”玉玳叹了口气,十七跟胤衸不一样,十七的母妃是个汉人,生了十七也还是领着庶妃的份例,其实真论起来什么都不是。十七虽说只比十八大两岁,但就比他心思成熟多了。既然是十七跟他说的,那一味地瞒着也没用,反而叫孩子多想。
“但是,你不该为了这事难过。”玉玳摸了摸这小子的脑袋,“你哥对你好这是应该的,你们是亲兄弟,你又还小,他不护着你护着谁。所以咱十八不该觉着这事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心里难过愧疚,真要这样,你哥才是白疼你这一场了。”
“那,那弟弟该怎么想。”十八没想到自家嫂子这么说,跟十七说的一点都不一样。十七跟自己说的时候眼里有羡慕也有三分嫉妒,在十七看来,七哥为了自己丢了爵位,嫂子没有不高兴都难得。
“你该想的啊,就是怎么做好十八阿哥,以前咱们十八阿哥多神气,现在就得还怎么神气。只要你好,你哥就跟着高兴。”玉玳看着胤衸郑重其事的说,“人这一辈子要过的沟沟坎坎多了去了,现在你哥和你都还好好的,这算不得什么。”
“真的?”胤衸能感觉到外边那些奴才对自己跟以前还是有些不一样,但他不在乎这些,都是些奴才,翻了天也爬不到自己头上来。他只在意自家哥哥怎么想的。
“嫂子说的还能有假啊。”玉玳不管在咸福宫还是在府里,几个小孩儿跟前地位高着呢,她这般信誓旦旦,十八还真就信。
“那胤衸明白了。”十八想了想还是起身给玉玳拱手拜了一拜,“嫂嫂好生歇着,明儿胤衸再过来看我哥。”说完便转身出去了。玉玳瞧着半大小孩挺直的背影,就知道这话他是听到心里去了。
“你倒是会哄人,十八那小子是不是被你哄得一愣一愣的。”把十八送走之后,玉玳绕到屏风后头来,就见着胤祐坐在床上眼巴巴等着自己。就隔着一个屏风,自然她说什么他在后边都听见了。
“还不是因为你一点儿都不会哄人。”玉玳嘴上没好气,扶着他趴下的动作倒是轻柔得很,“平时在我这儿一张抹了油的嘴,怎么到十八那儿就哑了?胤衸还是个孩子,你板着个脸除了能吓着他,还能干嘛。”
“我哄我媳妇那是天经地义,他一混小子爷理他那么多呢。”胤祐趴在床上,脑袋埋在枕头里说话都瓮声瓮气的。每天换药的活儿都是玉玳亲手来,胤祐怕疼,不这么着他怕喊疼喊出声来丢人。
“你就嘴硬吧,府里弘曙他们你都好好的,怎么对着十八就老是没个好模样,人小孩儿都怕你。”胤祐这今天几乎就没下过床,背上的伤已经开始收口了。今儿胤衸过来,他这个当哥哥的不愿趴着见人,愣是咬牙坐起来,这会儿有几处长得慢的地儿又给崩开了。
“宫里额娘宠着,奴才们捧着,我再添把火这小子不得上天啊。”京城里多少烂泥扶不上墙的宗亲,胤祐有时候出门见着都觉得碍眼。这要自己弟弟长成那样,他得愁死。
“府里有你给我兜底儿,我自然该怎么宠孩子就怎么宠孩子,宫里娘娘能跟你比吗。”成妃年纪大了,得了十八不容易,除了宠孩子还是宠孩子,比以前对自己还纵容。
“行吧,反正你现在说什么都有理儿。”玉玳懒得跟他计较,她知道他现在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得劲,都说由奢入俭难,别说他,就连自己突然从郡王福晋成了贝子福晋,要说头两天心里一点不一样都没有,那也是假的。
只不过比起那点虚荣,还是跟前这男人更要紧,昨儿乌拉那拉氏还专门带了东西上门来,临走的时候还小声又小心的劝自己千万要想开。
那时候玉玳看着乌拉那拉氏,才突然真觉着的确不是什么大事。比起世上那对最尊贵的父子办的事儿,胤祐这算什么,再是挨了打,也比他们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的强。
“本来就是,爷算是看明白了,咱家就你心大。”换完了药,胤祐顾不得帐子里全是药味,非要玉玳陪自己躺一躺。桃子带着小丫鬟在一旁收拾着,看她主子爷的架势,赶紧就把人都带出去了。
“这会儿了还不老实?”
“老实抵什么用?”
被玉玳安抚好的胤衸,不知道是自己想通了还是怎的,总之再出来的时候,外人瞧着就跟之前的十八阿哥一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