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左乐上完课就回自己家了,路上那只女鬼一直缠着她,“你赶紧帮我找啊!要是三天找不到的话,我拼着也会杀掉你!”
拼着?
也就是说,她也打不过左楠?那自己还怕什么?
左乐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在路过小公园的时候笑意盈盈地逗弄了下赵爷爷的小孙子,全程无视麻花辫女鬼。
这种态度的人自己早就吃掉了。要不是因为……女鬼眼眸的血丝越来越重,但却始终没有动手,忌惮地望了一眼左乐的影子。这栋楼……麻花辫女鬼定定地站在楼底,终于咬咬牙,没有跟上左乐的脚步,消失了。
左乐回头看了一眼,脚步没有停在自己的门口,反而沿着楼梯接着往上走,敲开了一扇门,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王爷爷,您在家吗?我可以看看您收集的报纸吗?对,学校要我们做一期怀旧主题的ppt。”
半刻钟之后左乐抱着一堆报纸坐在了电脑前,放在桌上的红笔自顾自地动了起来,“你不相信她。”
“她值得相信吗?”一个骗了很多人的女鬼,那种楚楚可怜的模样丝毫不见青涩,哪怕口中说着是那样悲惨的故事,眼里却是疯狂。
“我现在很怀疑她说的那个故事。”左乐坐在地上,将报纸展开,轻声细语道,“她这种人绝对不值得信任。”颠倒是非的弱者就是手持杀器的凶手。
坐在地上的少女有着美好的侧脸,那双眼睛仿佛是带着泠泠之声的清泉,有着自己坚信的东西,那么迷人。
笔直直地顿在半空中,慢慢地一笔一划着写着,“如果那些人也跟你一样想法就好了。那样他就不会死了。”这些笔迹很重,重重地仿佛都要刺破这一层薄薄的纸。
——“就是他,这种人面兽心的男人!做下了这种事情,凭什么x大还要包庇他!领导啊,你要帮我们做主啊。”
——“他搞大了我女儿的肚子啊!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啊?我可怜的女儿啊,这该怎么办啊!”
——“你这种德行败坏的人不配做老师!”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我真为有你这样的爸爸感到恶心。没有?报纸都登出来了还会有假!”
--
——“你……真的做了这种事情?”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男人跳下楼的风声,血液慢慢浸透了那支用来写诗的笔,那支曾经描绘过千山万水,描绘过梦幻童话的笔,也批改过无数作业陪着男人在桌上入梦的笔。
那个记者笔下的字,字字都渗着血,那个女人的话,句句都是杀人的刀。到最后男人在纵身跃下的时候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了,他喃喃着,“对不起,我不该做这样的事情……对不起……”他的“命运”,他的“过往”就被笔定在了一张纸上。
--
这句话意味深长。
左乐沉默了两秒,开始埋头找报纸了,这么多报纸要找当年的新闻还真是难。随着一张张报纸被排除,外面的华灯初上到万籁俱寂,她的视线终于落在泛黄报纸的一页上,那里有着一张男人的照片,木讷呆板,衣服的胸前口袋上还夹着一支红笔,他的身后是x大艺术学院的那棵树。他正扶着树,露出一个别扭不好意思的笑容。
一个很老实的人。可这篇报道的文笔很好,一个十恶不赦,道德败坏的男人跃然于纸上,明明有家室,却引诱自己的学生最后抛弃了怀孕的她。而他写下这篇报道只是为了伸张正义。
这样的文笔再配上受害人的话语,笔下的字就已经将人狠狠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杀人的永远不止有刀。
左乐沉默地将报纸拿了出来,接着看其他的报纸。再也没有其他的报纸说过什么了,好像事过无痕一般,唯有几个月后的报纸上面出现了一则小小的讣告,明明已经不是流行讣告的年代……仿佛在用这样的形式抗议着什么。
左乐吐出一口浊气,按捺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名字,去世的年月,都有了。她伸手想要拿笔记下些东西,指尖在摸到笔前的纸时却触碰到了湿意,仆在地上的少女抬眸,红笔的墨在纸上晕开了一个圈,如同一个伤心的孩子,在看到那则讣告的时候哭得不能自抑。
讣告上用的照片还是口袋中带着红笔的男人,只不过一切都变成了黑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