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都相当棘手,小铃铛平日里是十分好相处的,对谁也很宽容,但是廖文和施琼还没回南浦,只是在电话里稍微透露出了一点情况,小铃铛那边的反应就非常剧烈,吃醋,抗拒,总之非常不乐意家里有个孩子分走爸爸和新妈妈的宠爱,对廖文和施琼也表现出了相当的依赖性和粘人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家伙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廖文和施琼就不见了,一天可以打二三十个视频电话,而且总是会用眼巴巴的小可怜眼神看着二人,这让廖文和施琼心里又软又心疼,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偏偏阿黛尔的情况又真的非常不乐观,回国后这孩子的状态很差,对外界的感知很差,而且惊厥外加不进食,在医院住着又时不时地会表现出激动狂躁的情绪,最后不得不用上镇定剂才能稳住,每天只能靠营养液撑着。
就是在看过阿黛尔的这种状态后,廖妈的良心让她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小铃铛更是一反之前的抗拒态度,对阿黛尔的同情心开始泛滥,每天都要来医院看这个孩子不说,还跟廖文商量着以后等阿黛尔病好了,要带阿黛尔一块儿去赶海,还要介绍阿金给她认识。
廖文对小铃铛的反应还挺诧异的,听到小铃铛这话,忍不住逗弄道:“你不怕她抢走爸爸跟施阿姨了?”
小铃铛立马警惕地抬起头来,不过很快她就又放松了心情,像是自己想通了一般摇摇头道:
“阿黛尔有点可怜,我觉得我如果太小气,她一定会很难过,我舍不得把爸爸和施阿姨分给她,只能分给她一点点,不过我可以把整个我都分给她,我很厉害的,我可以照顾她陪她治病,她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廖文一愣,不愿意把爸爸妈妈分给阿黛尔,却可以把自己分出去,亏得这小家伙想得出来。
他并没有把小铃铛这番孩子气的话放在心上,但没想到这孩子却是当了真,一口唾沫一口钉,说了之后就真的照着做了,之后她每天都会到医院来陪阿黛尔,拿自己的玩具绘本画具各种孩子的用品来医院跟着阿黛尔一块儿玩,哪怕阿黛尔并不能给她任何回应,小铃铛依然我行我素每天都会准时到医院报到。
这样坚持了一个多星期以后,医院忽然给廖文打电话,说是阿黛尔的情况有所缓解,没有再那么激烈暴躁的情绪了,让廖文去医院一趟。
廖文和施琼听到这事儿之后,立马就去了医院,那位医生对阿黛尔的情况做了大量的调研工作,看到阿黛尔的病情有所转变后,也是相当重视。
“初步判断,确实是好转了不少,但能稳定到什么程度就不确定了,但这肯定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我这边了解到,您这边安排了孩子每天陪病人玩耍,如果没有别的特殊原因的话,我估计病人的情况好转原因,很可能就跟陪同她玩耍这一点有关。”
廖文顿时一怔,和施琼二人都觉得诧异。
因为他们都看过小铃铛跟阿黛尔相处的情况,基本上是阿黛尔坐在床上沉默不语,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只有小铃铛在病房里面到处跑跳蹦跶拿着玩具各种闹腾,看起来阿黛尔对外界应该是没什么感知才对,怎么医生反而说这种陪伴的手段是有效的?
似乎是看出了廖文和施琼内心的困惑,医生笑着解释道:
“自闭儿的情况本就复杂,再加上您家孩子还有先天性的聋哑障碍,这本身就更不易感知外界的各种物理刺激,同龄孩子对她来说是催化剂,可能从外表上我们看不出她有什么变化,但事实上她内心应该是有所触动的,这一点从她身体的各项数据指标就能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完全将自己屏蔽在这个世界之外的,只是她还没有找到叩开这张世界大门的钥匙。”
“作为家长,我觉得你们可能需要更多一些耐心,多给孩子一点时间。”
知道面前这两位不过是孩子的好心领养人,这样的自闭儿外加感知障碍,普通人一般都不愿意接手,因为这意味着要有大量的财力和精力投入,而且绝对是一个无底洞,正常人谁乐意要一个这样的累赘麻烦?
但是廖文和施琼接了,而且对孩子还这么上心,所以医生对面前这对年轻夫妻是很宽容且耐心的,说话的语气也尽可能地平和,因为他清楚家里有一个这样的孩子有多不容易。
廖文和施琼本来都已经料定这孩子可能一辈子都要这样了,他们也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现在听到医生这么说,感觉好像又看到了希望。
“那医生,孩子这个好转的信号,是不是意味着,这孩子有痊愈的可能性?”施琼焦急开口道。
那医生愣了一下,旋即就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道:
“你们可能还不能理解先天性自闭和聋哑障碍这个病,跟后天形成的自闭和聋哑的区别,先天性的问题,意味着孩子在母体内就发育不够或者是发育受损,我们查过您家孩子的情况,无论是自闭还是聋哑,都是由于她的脑器质性缺陷造成的,这孩子的各项组织其实都有或多或少的问题,但具体的原因我们还在检查,初步判断,可能是跟染色体有关。”
“基因类疾病不像其他物理病变,如果没有专业的特效药,这种病是很难治愈的,我们只能尽量做到最大程度地改善病情,但若想治愈,除非有针对性的靶向药,或者期待一下医学奇迹。”
话说到这份上,作为孩子的父母,应该就可以完全死心了,按理来说作为医生不应该说这样绝对的话,但阿黛尔的临床表现确实是这样,加上这是领养人,医生不管是从理性还是感性的角度来说,都还是更乐意给这对善良的夫妻一点真诚和信任,所以他选择了摊开来说,不愿意把后果藏着掖着,让这对夫妻蒙在鼓里。
施琼和廖文听了倒也不觉失望,他们俩果然没让医生失望,知道阿黛尔这情况基本上治不好后,他们也没打算放弃。
“那就尽最大可能地治疗吧,哪怕不能做个正常人,无法让她恢复到有自理能力,对外界有感知,能学会对人哭对人笑,可以发出哪怕一个很简单的声音字节,那也是很好的,麻烦医生您能多多费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们都不会放弃的。”施琼斩钉截铁地说道。
“哪怕这孩子不是你们亲生的,哪怕未来可能需要百万千万地往里面砸,哪怕这孩子一辈子可能都离不开人的照顾,哪怕你们付出得再多,可能也看不到回报,你们也依然坚持?”医生固执地追问道。
廖文顿时就笑了,他攥紧了施琼的手:“在我们的心里,这孩子就是亲生的,她跟我另一个闺女并没有区别,既然选择了将孩子生下来,可不是就得为她们的一生负责吗?”
医生的眼眶有些微泛红,这些年在这个儿童专业医院里面,他其实看到过很多父母在意识到孩子出现了各种疾病障碍不可治愈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冷漠自私世态炎凉,他的心也在一次次地变硬,对国内的这些父母真的不抱多少期待,但面前的这对夫妻,的确是打破了他的固有印象,他们的果敢坚定认真执着,比很多亲生的有血缘的父母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让这位医生都不得不动容。
“廖先生,我见过您的各种新闻报道,也曾经不以为然甚至反感过,但现在我要亲口对您道歉,为我的无知自大和先入为主,您的确跟报道里面说的那样,正直大气,很值得人敬重赞赏,我想经过今天之后,我要对您路转粉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加入您的强大粉丝团?”
那医生很认真地对廖文说道。
廖文顿时就乐了:“入粉籍之后,我家孩子的治疗费用有折扣吗?”
那医生立马就退了退鼻梁上的眼镜,很正色地拒绝道:“不能,在商言商,我们该收的费用还是得明码标价。”
廖文肩膀立马就垮了下来:“那我好像没占什么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