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画舫里点满了六角宫灯,灯影摇曳,庾思容在船舱里走来走去,在画舫的舱壁上投下不断晃动的身影。
看似平平无奇的四菜一汤,实则内里乾坤大着呢!岂止是补,简直大补,补得庾思容虽没生出绮念,但身子骨充满了力量,便是弯弓射大雕也不在话下。这看似无穷的力量,该如何发泄殆尽?
“王爷,您走了许久,还不准备安置就寝么?”何桂通好意提醒。
庾思容无奈地笑道:“何公公,早知道那一桌子菜就该赏给你吃了。我才吃了那么些,现在腹中好像烧着一团火,难受得很。”
“王爷,要不我悄悄地把许承徽请过来,为王爷纾解?”何桂通想着王妃和宋良娣都禁足了,先前许承徽被劫持,王爷很上心,兴许对许承徽有几分情意在,加上王爷和许承徽来往不多,万一娇娇弱弱的许承徽激起王爷的兴致,那病自然而然地好了呢!
不近美色,是庾思容当豫章王的第一要务!倘若她做不到,等赫连翊成为豫章王之时,就是她灰飞烟灭的日子!哪怕到了这个关头,她也不能违反原则,笑着摇头道:“不必了。”
“王爷,那您这么一直转来转去的也不是办法。”何桂通瞧着都替王爷着急。
庾思容下定决心,“我出去转转。”
“王爷,奴才陪您去。”
“不用,你歇着。”
何桂通没有勉强,等豫章王走后,安排了多位侍
卫,暗中跟着。
走出船舱的那一刻,晚风拂面,凉爽又略带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庾思容转了转有点僵硬的肩膀,挺直了腰身,迈步向前。
一轮半圆月高悬在天上,清冷的月辉和星光倾洒而下,显得天地是那般广袤又祥和。此处甚是僻静,远处的庄子白天还看得到烟囱冒黑烟,此刻隐没在黑暗中,难以分辨。
离河岸不远处有一排柳树,柔软的柳枝随风摇摆,像翩翩起舞的二八少女。站在青草地上往画舫处看,一字排开来的画舫甚是气派,点满了宫灯,照得近处的江水像黑色波涛撒上了碎金,甚是磅礴大气。
庾思容沿着羊肠小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明儿个就能到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扬州了,离终点杭州是越来越近了。再从杭州坐马车前往豫章,也花不了几天了。庾思容为很快能见到庾家人而暗自高兴,又担心赫连翊会责怪她事情处置得不好,竟生出一种近乡情更怯之感。
她晓得再怎么逃避,与赫连翊相见的那一天终会到来,害怕也没用,只有多多考虑应对之法,别一着急就像个呆木头,让他小瞧了去才是。
庾思容不停地走,入目风景差不多,但各种忧虑渐渐随风而去,只剩下她自由自在又轻松地走着,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她这么快活的一个人!
又走了大概一里多路,忽见岸边一株柳树下,背靠背坐着两个身穿铠甲的人!
庾思容进进出出见惯了侍卫们的打扮,一眼看出那两人就是画舫的随从,也就是该日夜轮岗值守画舫的侍卫。
这个时辰,若是不用轮值,早该躺着歇下了;若是要轮值,偷溜出来玩,便是渎职,大大的罪过!
庾思容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轻咳一声以示警告,先藏在一棵粗壮的香樟树后,静观其变。
月色溶溶,为免蚊虫叮咬,田陌北早喷了一圈雄黄酒,铺了一块草席,请宋良娣身后,他的右手却一直按着剑。
“你为甚要换上侍卫的衣裳出来?万一被王爷发现了,岂不坏事?”田陌北语气里暗含不满,低声质问。
“我最讨厌禁足,一把我关着,我就想出来!你从前说你我是老乡,你愿意为了保护我做任何事,恐怕都是假的!”宋良娣语气也不甚好,但里头有几分娇嗔戏谑,是对豫章王从未有过的。
眼下,宋良娣和田陌北单独出来,庾思容亲眼所见,却不会一口咬定两人就有私情,只是她为了保命不碰宋良娣,又禁了宋良娣的足,宋良娣没有盼头,日子久了,宋良娣会不会转投田陌北的怀抱,给豫章王戴一顶绿帽子,那可难说。
田陌北急着表态,“那话千真万确,没有半句虚言。只是我想不通你平素也不大出来走动,怎么王爷一禁足,你就想跑出来呢?”
“没被禁足的时候,我想出来就出来,想回去就回去,这就像鸟一样,想飞
就飞,天黑了回巢,多自由自在。可是,王爷禁了我的足,我只能待在画舫上,寸步不离,这就像把鸟关在笼子里,从不打开笼子,多难受。”
倒是实话。
可是,庾思容觉得不论是皇宫、东宫还是豫章王府,都是鎏金牢笼,关的不仅是姿色过人的美人们,连带至高无上的皇帝,也是被三纲五常禁锢着,要管好天下事,只能兢兢业业,并不能说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撂下整个王朝的国事不管。
只能说各有各的难处,难争对错。
“再忍一忍就好了。”田陌北声音低沉,柔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