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回燕王府的时候,天色有些暗了。
此时叶老爷和叶夫人就在内堂端坐着,默默无言。
中毒的事,他们早已听说。
见着沈鸢蹑手蹑脚,做贼心虚地回来了,叶夫人遣散了众仆人丫鬟,瞪了沈鸢一眼。
沈鸢吓得大气不敢出,直接走到大堂中央,跪了下去。
她心头忐忑,只敢低垂着头,不敢上前参见父亲母亲。
叶老爷原本在低头沉思,但是看见女儿这副可怜相,低着头,愁得眉毛打结,两只手不安地绞着衣襟,忽而又不忍心了。
“青兰长这么大,何时这般担惊受怕过,算了,饶了她吧,别吓坏她了。”叶夫人在叶老爷面前伪装得极为和善,似乎不忍责怪,只得劝慰叶老爷手下留情。
沈鸢听了叶夫人的话,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她心里掂量着。
如何解释清楚自己和唐见春的关系,又如何解释自己和小褶子的关系,以及小褶子中毒的事情呢?
倒不如直接摊牌,说她根本就不是张青兰,省得继续扮演这些惹人烦的戏剧。
但是这样的话就不得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此一来,长安公主不愿回宫的事就会响彻大江南北,往严重了说,这可是欺君之罪。
不行,不能说。
沈鸢刻意咳了几声,借此平缓自己的气息,解释道:“教书先生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眼下,倘若我要把我从史书中学到的处事方法用到现实之中,只有御史府是最好的地方,他们每日处理的事情又多又杂,同时上下协调配合,十分锻炼我的各项能力。这就是我和唐公子走得比较近的原因。”
沈鸢越说越起劲,“我们是聪明人,我们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们不能只是一味闭门造车,不愿与他们有所往来,反而我们要借彼之矛,攻彼之盾,利用他们的机构
,培养我们的人才,方显大局之观。”
这番话把二老说得一愣一愣的,叶老爷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这个小儿媳身上有着百年难见的才女气概,她虽然跪在自己跟前,可她的内心恐怕比自己更加强大,她的眼睛恐怕能够看到比自己更多的东西。
她句句都在掩饰自己的真正目的,样样都在迎合他们俩的心意,但她又那么认真,仿佛自己口中所说的都是真正要去做的。
把一江春水扰乱,这也是一种本领,不是吗?
叶老爷松口了。
而且,叶老爷心头压着一件更大的事让他有些喘息不得。
南靖候被困幽州,御史府内唯一的眼线叶钦风又死于牢狱,眼下自己似乎一下子损失了两员大将。这局死棋还能如何盘活呢?他没有好的办法。
忽而门外传来太监的尖声细语:“圣旨到——”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位老太监拂尘一甩,手捧黄绫,当众高喊一声:“接旨——”
叶家人立马跪地,随即老太监毕恭毕敬地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禁卫司副统领段旭南,私自使用酷刑逼问臣子,上欺太子,圣上,下瞒禁卫司部军,欺上瞒下,性质恶劣,遂削其职权,贬为庶人,祖祖辈辈,永世不得为官。念张家小姐饱受惊吓,东宫赠于首饰六箱,黄金万两,邀张姑娘于上元节赏灯观月,亲自赔罪。钦此。”
叶老爷跪拜一番,恭谨道:“
谢主隆恩。”
待送走了老太监,叶老爷气愤不已:“推个不相干的人出来顶罪算什么东西!”
沈鸢挽着叶老爷,笑着说道:“首饰六箱,黄金万两诶,这做嫁妆多气派,要说东宫出手就是大方。”
她转了转眼睛,“更何况太子还要亲自给我赔罪,这是多大的殊荣啊,这辈子能见太子一次,也是我的荣幸了呀!”
叶老爷被她逗得怒意全消,反握住了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太子早就接见过你了吧。”
沈鸢微微一怔,随即又乐呵呵道:“那没关系,反正我现在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
语毕她嬉笑着送叶老爷回房了。
毕竟处理完家里的事情,沈鸢还得去燕王府处理事情。
她似乎真的成为了燕王府的燕王妃,上能照顾好燕王府内的两老,下能处理燕王府的大小事情,只是这个燕王,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不过沈鸢又觉得,最好不要见到他,毕竟一个只会喝酒耍乐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好,万一他要逼她做些什么,她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寒风热烈,沈鸢又累又困,便趴在案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