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今日一走,即便是成功逃脱了,倘若这丫头惯常在那渡口拉客,王家的人问起来,难免不走漏了他的行踪……况且,此后他走南闯北,有只船也方便得多。
他打定主意,眼里慢慢地浮现了戾气,他蹑手蹑脚地靠近,猛地,从背后勒住少女的脖颈。
他用了十成力气,少女来不及发出一声叫喊,只剩下一对足在稻草上踢踢踏踏,剧烈挣扎起来,又被他向后拖去。他将她头发上的一对发钗,连同手上的一只生了锈的银镯子全部用力撸下来,放在口袋里。
那划船少女渐渐地如脱水的鱼一般,软踏踏地往下滑,他见她活不成了,将她按在稻草上,撕下来一角衣物,把那瞪得奇大的一双眼睛遮住,想将她糟蹋了再丢进水里。
他呼哧呼哧地喘息着,正在解自己的衣裳,只觉得跪着的地方湿哒哒的,低头一看,船舱里面全是水,水已经没过了稻草,将他的裤子浸湿了。
起先他以为船漏水了,可是随后便嗅到了一股腐烂味道,再一看,船舱里面原本是崭新的,此时竟然四处褪色,布满裂纹,有了三分旧意。
原先放稻草的地方已经没了稻草,满是水草和污泥,躺在地上的少女也漂浮起来,分明是在水里沉了多年的模样。
他恐惧地望着四周,呼吸乱了,一把将盖在少女脸上的布条拿开,那赫然是一具穿着袄裙的、发白泡涨的尸首,一轮眼睛成了青白,脸侧着,仿佛是直直地注视着他。未及他大叫出声,那尸首猛地弹坐而起,一把勒住他的脖颈。
发钗、镯子,各色首饰掉了一地。
“求你……“他听到自己的颈骨咯咯作响,空气被一股非人的巨大力量挤压出去,男人慌乱地央求道道,”求你放了我,我,我家里有老母……”
一只青白的手掐住他的脖子,指甲逐渐收紧,几乎嵌进皮肉,那人呼吸逐渐虚弱,眼珠也凸出来,失焦地望着前方。而后他被“扑通”地扔到了水里,一只手按住他的头。
求生的意志支使着他,每当他向上浮起,便被“咕噜噜”按回水里。
从苏奈这里看去,小船在半中央剧烈地上下飘着,划船少女探出半个身子,一动不动地按着个人,她披头散发,发丝蜘蛛脚一般胡乱贴在脸上。从背后看去,她破旧袄裙上竟然沾满了陈年的塘泥。
过了一会儿,她猛地松开手,仿佛是一具尸首缓缓飘了起来,慢悠悠地,被河水送到下游去了。
小桃的急病刚缓和些,脸色惨白,见了此景,只喃喃一声“天耶”,身子一软,险些被吓得昏过去。杨昭撑住她,脸色说不上是震惊还是后怕,两腿也战战:“不怕。”
再看去,划船少女不知何时消失了,那孤零零的乌篷船仿佛被线拉扯的风筝,慢慢地倒退回了他们身边。那无人的船慢慢地靠岸,还像方才一样停泊在原来的位置,就仿佛是时辰倒退回了一炷香之前。
再一错眼,分明有个穿粉色袄裙的少女坐在船上,拿着半只梳子安静地梳着头。船篷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浅浅的枣红色。
狐狸“咕咚”地咽了咽口水,也顾不上吃飞醋了,只拉住杨昭问:“我们就没有别的法子渡河?”
她身为山野狐妖,也不是没见过妖怪杀人,她可比这两个凡人胆子大多了,眼下镇定得很。只是她下山久了,太久没见着这等血腥场面,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
她可不是怕这邪门的船,只是眼下她不能暴露身份。万一走到一半,他们也被这少女扔到了水里,不是麻烦得紧吗?
杨昭怔怔的,半晌没动,该是难以消化他口中的穷苦少女摇身一变成了杀人恶鬼的现实。他握紧了剑,艰难道:“我问了那些伙计,去渚上只这一个渡口。我们再等等吧。”
三人藏在草丛后动也不敢动,和那乌篷船遥遥相对。等了半晌,人都要晒化了,不见有一艘船来,却又等到了一个人从面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船家!”
这人一身打了补丁的布衣,头戴布帽,背着巨大的书箱,面色欢喜,边走边挥手喊叫。
一个赶考书生。
杨昭闻声而动,叫苏奈一把拽了回来:“哎!你去做什么?”
“我得提醒他一下。”杨昭扭过脸,一双漆黑的眼睛哀求地看着他,“他,他,我不能眼看着他……”
苏奈抓着他不放:“先看看情况。”
话语间,那书生已上了船,放下书箱。划船少女站起来,转眼就把船划走了。书生对她礼貌一拱手,言谈几句,接过了桨,少女垂着脑袋站着,还是既不回礼,也不搭腔,兀自掀开帘子进船篷里去了。徒留书生在外挽起袖子,十分笨拙地撑船。船七扭八歪地划将起来。
苏奈见杨昭满脸郁,咳了一声道:“弟弟,你若不放心,奴家从水岸边跟上去看看。奴家会一些小把戏,可以不叫她发觉。若是他也给扔下去,我就潜下去将他捞上来。顺便看看有没有别的船。”
杨昭反握她手臂的力道重了重。自打苏奈掘出了“暖房”以来,他和小桃便深知苏奈颇有些本事,行事也更依赖她。此时看她的眼神,更是从钦佩变作了感激:“苏姊姊,你万事小心,切不可逞强托大。”
苏奈一对丹凤眼眨巴眨巴,凝重地望着他,心里却走神想道,好一个白白俏俏的书生,且让她去救一救,说不定能早点采到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