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请神婆这事儿在他们村也不少见,平时家里有长辈过世,到了祭祀的时候,也会将神婆请来,问一问已逝的先人在地下过得怎么样了,缺不缺什么东西要烧之类的。
但往常跟神婆面对面交流时大家伙都是平心静气的,最多抹着眼泪哭上一哭,几时还见过这种抡起椅子就打的残暴画面啊!
听听耳边孙家建军那小子哭爹喊娘的叫声……原本鬼上身应该是件多恐怖的事,被他这么一叫,村民们居然也没觉得有多吓人了……
有好事的邻居还在那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瞎起哄:“诶,孙大爷,是您老人家么,好歹是亲生的,您手下留情,别真给打出个什么毛病来呀!”
孙大爷哼了一声,大刀阔斧地坐在孙建军背上,又糊了他一巴掌,粗声粗气地道:“我打的就是这个兔崽子。”
他一掌下去,孙建军又是嗷的一嗓子,口中连声求道:“爸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在底下要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回头我立马买了给你烧下去,这儿那么多外人看着,求你给我留点面子吧!”
“唉哟,你别照着脸捶呀,这年后放完假我还得回去上班呢,你这给我打的,我还怎么见人呐!”
孙大爷一听怒火更盛:“你老子人都没了,你个兔崽子,连自己亲爹都认不出来,被个装神弄鬼的老太婆蒙得一愣一愣的,都到这会儿了,还惦记着你那点面子呢?!”
说话间,下手更重了几分。
孙大爷附的是钱神婆的身,钱神婆往日为了在村民们面前保持她能通鬼神的形象,非说她为了请鬼上身损害了自己的身体,身上总是没个力气,连桶水都拎不起来,结果今天村民们一看,嘿,别说拎桶水了,就冲她这矫健的身姿,就是下一秒告诉他们,这老太太能上村东头倒拔垂杨柳,他们也信啊!
再一听孙大爷嘴里的话,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人群中已经有村民细细簌簌地讨论起来:“敢情这钱神婆压根就没那本事,那她还一天到晚搁那儿装腔作势的,不行,一会儿我非得让她把先前收了我们家的钱还回来不可!”
“就是!她上回还说我
外公托梦给她,说是在下面过得不好,请她帮着烧点纸钱下去,我当时就觉着不对,哪有要托梦不找自家人反倒找外人的道理,”说话的村民气道,“偏偏我妈还信她信得跟什么似的,死活不听我劝,我就不信这回我妈还能想出理由替这老骗子开脱。”
村民们的议论滔滔不绝地传进孙建军耳里,孙建军叫苦不迭,只能扯着嗓子喊:“乡亲们,你们都别说这个了,快先来帮帮我啊!”
四周的乡民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后退了一步,彼此打着哈哈道:“建军呐,这说到底也是你们老孙家自个儿的家事,我们做外人的,不好多掺和不是……”
虽说孙大爷也是大家的老熟人……不是,老熟鬼了,但鬼就是鬼啊,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起狂来做出什么伤人的举动,躲远点看个热闹也就罢了,这会儿哪还有人敢过去。
孙建军:“……”
乡里乡亲那么多年,还有没有一点同乡情谊了!
他被他爸一顿老拳揍得眼睛都肿了,只能眯缝着眼往外张望,正当绝望之际,他突然看到几位道长向这边走来,似乎是在屋里休息够了,听见声音出来看看情况。
孙建军登时大喜,连忙扯着嗓子嚷道:“道长,救、快来救我!”
其中一位老道长见了,当即皱起眉头,提着七星剑就要过去,只不过没走两步,一只苍老的手便挡在了他身前,老道长疑惑地扭头,对上陆老道不解地说:“你这是何意?”怎好拦着他救人。
陆老道笑眯眯地捋着胡子:“道友莫急,你且细想想,让神婆请已逝的孙老先生上身,是否是孙先生的意思?”
老道长怔怔地点了下头:“……是。”
“既然是孙先生的意思,那道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陆老道徐徐说道,“既然这钱神婆并无请鬼上身的本事,那孙老先生能从地府现身阳间,与孙先生做一番恳切交谈,想必是孙先生心意虔诚,孝感动天的缘故,他如今求仁得仁,我们又何必阻止呢?”
孙建军:“……”
围观的村民们:“……”
都被打成这样了……你管这叫恳切交谈???
道长你的眼神确定没出什么问题么?!
老道长却被
陆老道这番言论隐隐说动了,只是面上仍存着一丝最后的犹豫:“只是……孙老先生下手下得,是否太狠了些?”
陆老道闻言想了想,郑重其事地点头:“道友说的有理。”
就在孙建军以为峰回路转又有了希望时,只听陆老道扭头冲孙大爷高声喊道:“老人家,你下手有个轻重,莫要太过了啊!”
孙大爷听见这话摆摆手:“我年轻时干过十几年杀猪的,下手有分寸着呢,怎么说都是亲儿子,最多就是个皮肉伤,伤不了筋骨。”
村民们:“……”可是这皮肉伤看起来好疼哇!
陆老道得了孙大爷的回复,方才恢复成得道高人的样子,对老道长道:“道友,你看,孙老先生已经保证了,他心中有数。”
老道长一脸恍惚:“……哦,好,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回屋里坐着好了。”等会儿还要接着敲道场,不攒攒体力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