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几分钟,又说:“小卿她们不管,我对瑄煌那么好,他居然不来看我。”
杨昉表情复杂,上前轻抚老人虚弱弯曲的脊背:“老爷,我陪着您。”
秦离儒指了指抽屉,“把那边铁盒子里的东西拿过来。”
杨昉听话地过去,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铁制的盒子,是从前流行的月饼盒,上面还绘着花好月圆,家家团圆。
秦离儒没有打开盒子,捧着它,黯然地闭上眼睛。
杨昉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便问:“老爷,里面是什么?”
秦离儒没有回答他,只是说:“杨昉,你说,我从前是不是真的错了?”
“老爷,你已经很成功。”杨昉回避这件事,说起其他:“光云在小卿手里,一定会越来越好。老爷,你还记得你刚来到韩江时说的什么吗?”
秦离儒手指动了动。
杨昉沏杯清茶,茶香袅袅,他在白汽里看着老人:“你说你要成为人上人。”
那个刚来韩江的愣头青,蹲坐在码头,和伙夫们一起啃馒头。说到以后想干什么,大部分人都是想娶个漂亮老婆,生几个乖乖的小孩,偏他身上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出口就是:“我要成为人上人。”
满堂轰然大笑,大家都在笑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只有杨昉没有笑,他对上那双暗沉沉的眼睛,看着青年野心勃勃的面容,把这句话记下来,记了一辈子。
结果没有出乎杨昉的意料,秦离儒果然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成为真正的人上人。几十年前还会有人说他是个小白脸,但现在没人再敢谈起。
“老爷,你已经成为人上人,已经实现当年的抱负,为什么还会后悔呢?”
秦离儒喃喃:“是啊,为什么我会后悔。”
他衰老虚弱的手掌攥了攥,什么都没有握住。
说人上人时的意气风发,就像风一样从掌中飞过,他曾经以为自己握住了它,摊开手,却发现只是一场空,仿佛一场梦。
他手里什么也没有。
秦离儒喃喃:“这世上有后悔药买吗?”
杨昉叹气:“哪有什么后悔药,老爷,你不要想太多了,你已经站在这个位置,谁都要抬起头来看你,你还记得当年和我们一起打工的人吗?”
秦离儒:“他们?”
杨昉把茶晾到温热,递了过去,秦离儒没有接,于是他把茶杯放在窗台上。
一缕白汽飘起。
“好多人都已经死了,那场□□还记得吗?十来个人没挨过去,我还听说,身体最好的那个,前几年得了癌症,没钱去医院,治疗都没有做就死在家里。”杨昉搓手,“活着嘛,就是这样,你已经比那些人要好得多,晚年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一堆护工照顾。”
秦离儒默然半晌,虚弱地说:“可是,“我都要死了,没有一个人来看我。””
——
数天后,秦卿终于来看他了。
这时秦离儒已经病得不能从床上支起身体,老得像颗快死的树。
秦卿坐在床边,“爸爸。”
秦离儒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牵一牵她,秦卿收回手,不顾老人祈求的眼神,表情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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