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幽暗的巨瀑涌动着寒风,荡开近前浓雾,一列列巨柱般的弯弧在视野中一闪而过。
嘭——!
木兰舟坠入水中激起百丈浪花,就在他以为马上就能重回平稳行驶时,船头猛然上扬,小舟被湍急地水流推得向空中驶去!
然而小舟没有飞行的能力,始终紧贴着黑水波涛。
远离巨瀑百米后,浓雾重回眼前,周遭再度陷入黑暗茫然,使人几乎无法知觉到这滚滚黑水正倒悬于空中流动,小舟亦行驶于这天河之中。
又是几番下落与上升,哪方是天,哪方是地已经不能够辨别。
孟沉霜勉强适应了这过山车一般的水路,前路忽然在这时亮起微芒。
水流暂且和缓下来,木兰舟徐徐向前。
那光亮越来越强,穿透雾气的缝隙,洒落在黑水之上,泛起粼粼银光。
孟沉霜抬起头,便见一轮圆月高悬天顶,方才一瞥而过的根根百丈高灰白巨柱弯刀般指向它,好似为这在烟云间隐现的月撑起一片高阔的穹庐。
白月清辉如是。
然而孟沉霜与谢邙到达月迷津时,尚是清晨,到现在,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白日里,哪来的月亮?
木兰舟平稳地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路过一轮在水中浮泛的月影。
然而铜桨一拨,却没有把月影打散。
因为这不是明月的影子。
孟沉霜的目光穿透黑水,望见了那水波之下,正散出凄清光辉的圆盘。
“这些都是应龙麟。”无脸艄公听闻孟沉霜是第一次来,一边划桨,一边道,“万年前紫微君应人间帝王之请,来斩杀在巴川一带布旱作乱的应龙,那应龙死后尸骨留在此地,煞气浓雾汇聚,龙鳞残余千片,被外面的太阳一照,在里面看起来跟千百个月亮似的,人们就管这里叫月迷津。”
“紫微君不管这应龙尸骨化煞吗?”孟沉霜问。
月迷津方圆百里皆为煞气笼罩,水泽腥冷,外人无从窥探,是以修仙界中见不得光的交易全都躲进此地。
高门大宗、天上都官奈何不了,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这黑市存在。
“多管闲事被雷劈死的人,哪还能管得了。”无脸艄公说。
孟沉霜微微蹙了蹙眉。
谢邙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这阻绝窥探的幂笠轻纱,望见孟沉霜的神色,他开口道:“据传当年应龙死后,尸身焚火万丈,三月不灭,灾殃更盛,紫微君于是大改周遭江河状貌,引巴川水游走盘旋
与龙骨之上,浇灭大火。
“应龙布旱祸乱人间,紫微君出手将其斩杀本是义举,但更改江河行地之势,利民生息,那本该气数将尽的王朝又延续百载,是为干涉凡间气运,因此被天雷诛灭。”
孟沉霜听后,默然不言。
木兰舟滑过千千万万轮明月,在黑暗中继续向前。
参差落错的建筑在水岸边隐现,一双双藏在雾气中的眼睛注视着来人,偶有旗帆招展,写着种种暗地里的营生,招揽客人上门。
一条岔路出现在前方,无脸艄公将船撑向右边。
谢邙冷不丁地问:“船家,这是往雾失楼的路么?”
“自然,”无脸艄公回头说,“应龙有翼,雾失楼在翼骨之下,我们刚刚划过它的肋骨,正往翼骨里走。”
在黑水中穿行的木兰舟不止这一条,但撑船的艄公脸上都没有五官,以免在这混乱的地界惹上什么事,要被人寻仇。
无脸艄公转身继续划船,木兰舟正在拐进龙翼水流,谢邙说:“船家,我们想走左边那条路。”
“你们不是要去雾失楼吗?雾失楼在右边。”无脸艄公继续划桨,木兰舟片刻不停。
孟沉霜听着两人交锋,看向谢邙,眨了眨眼,传音道:我刚刚是不是该给他十八块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