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想要如何?”
“九泉冥府之中从未有过活人进入的先例,我无法做主,你需随我去见判官大人,还请阁下容我起身。”
面具人话音落下,孟沉霜听了建议,抵着他脖子的剑锋松了松,还在犹疑之间,面具人持鞭的那只手忽然手腕一甩,催动长鞭如灵蛇般袭上孟沉霜的脖颈,直接把他的脖子给套了个紧。
这鞭子的材质明明是某种冷冰冰的金属,可贴上孟沉霜的肌肤却像火烧电击般难耐。
疼痛一下子窜进了神魂里,孟沉霜下意识抬手去扯鞭子,手指一碰鞭子,瞬间被灼得皮开肉绽。
面具人趁孟沉霜分心,一拉长鞭把从身上拽开摔在地上:“果然是个厉鬼装模作样骗人的把戏!你从哪方地狱逃出来的?”
“你才装模作样!”孟沉霜不顾手上灼痛,双手拽住鞭子,丹田中鲜红魔气汹涌而出,半点情面也不给这陌生面具怪人留了。
面具人见此状惊讶万分,然而不等他回话,磅礴魔气已直接将他掀飞出去,孟沉霜一扯把长鞭抢到自己手里。
面具人砰一声砸进幽绿色的水流里,刹那间溅起半人高的浪花和无数颗飘飞无定的惨白人头。
当他艰难地从水里浮上来,用四只手轮番划水游回岸边,刚刚把手搭上岸,一把剑便插进了他手边泥里,在离他的脸只有三寸距离的地方,铮然作响。
至于他的长戟和长鞭,现在都已被折断扔在岸上,一片黯淡凄惨。
二人一转最初的视角,换孟沉霜站在岸上,居高临下地低头问:“兄台到底是什么人?非要把我当厉
鬼喊打喊杀的,我看那些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修士们都爱把自己打扮地光风霁月,可从不像兄台这般面目狰狞。”
面具人身上一僵:“这里是九泉冥府。”
“嗯。”孟沉霜点点头,配合地重复了一遍被面具人当假话的实话,“我也的确是个活人。”
面具人听出来他不相信了,重复道:“这里就是幽冥九泉之下的冥府所在,我是抟魂鬼使,裴练鸥。”
不断有人头从水中飘来撞上裴练鸥的手脚后背,他想上岸,却被浮萍剑剑气威慑,不敢动作:“阁下究竟是谁?”
“活人,李渡。”孟沉霜道,“我没有骗裴兄,裴兄也切勿再骗我了,你到底为何觉得我是厉鬼?”
双方僵持纠缠着,裴练鸥不得不回答:“你周身怨气冲天……只有最为凶煞的厉鬼才会这样,可你竟然是个活人。”
“现在裴兄又能确认我是个活人,不说我在骗人了?”
“你有呼吸和脉搏,鬼魂只能调动煞气阴气,断然不可能操控魔气。”
“好,听得出裴兄很不想见到我这个活人在九泉冥府游荡,不若裴兄给我指一条出去的路,我这就自行离开,不多叨扰。”
“没有判官大人开路,没有人或鬼能够离开九泉冥府。”
“哦?我以为裴兄的黑白无常同僚们时不时需要离开冥府做勾魂的事。”
“冥府之中从无黑白无常。死人不会活回去讲冥府里走一遭的情景,一切都是世人臆测杜撰。”
孟沉霜压制着裴练鸥,陷入深思,如若他去见这判官一面,不知道对方会对自己这个闯入者作何态度,也不知道若有一战的话,这判官实力几何。
只从方才和裴练鸥一番缠斗来看,幽冥鬼魂的力量,无论是鬼气还是煞气,与灵气魔气之类的力量区别不大,就算那判官修为高深,孟沉霜也不至全无还手之力。
更何况……周遭不见谢邙身影,孟沉霜似乎与他失散了,离开冥府之前,还得想办法找到他,不能龟缩此处不动。
于是,他抓着裴练鸥的衣领将人从水里拎了起来,连带着还顺上来几个挂在裴练鸥身上的惨白脑袋。
上了岸后,脑袋噗噗落地,孟沉霜刚要用剑身把它们拨回水里,裴练鸥制止了他:“这些都是逝者魂魄。”
裴练鸥俯身下去用四只手分别慢慢地把惨白脑袋们送回了水里,让他们继续随水往前流入无尽黑暗之中。
孟沉霜审慎地注视着他的动作,自己退后几步,把裴练鸥的刀戟武器全部收了起来,只留下鞭子在手,等裴练鸥一转身,这鞭子便捆上了他的牵两只手。
一阵灼烫将裴练鸥的手腕烤红,裴练鸥抽气一声,但这手腕上的症状比孟沉霜轻得多,再想到裴练鸥之前说什么自己的怨气还差一些,孟沉霜一挑眉:“裴兄的怨气也不轻啊。”
裴练鸥没有说话,那双血淋淋的眼睛注视着孟沉霜。
孟沉霜:“暂时委屈裴兄一会儿l,等时机到了,我自然给裴
兄解开。裴兄,请吧。”
裴练鸥背后的两只手臂没有被孟沉霜捆起来,剑拔弩张之间似乎生出某种微妙的默契,双方停下喊打喊杀,由裴练鸥领路,沿着河岸向一个方向走去。
孟沉霜这时候才发现裴练鸥这只鬼,的确是脚下飘着走路的。
他们所行的这片河岸左侧尽是铁灰色的泥泞和奇形怪状的巨石,寸草不生,不见生灵,右侧是滔滔不断的幽绿色冥河忘川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