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九天之誓还有镇压魔族的功效,一旦被破,魔族就会卷土重来,再度在世间横行肆虐,将各族拖入流血争斗之中。”
“九天之誓最初是人族与天族订下的盟誓,人族为求天族庇护,放弃了此界灵气和长生,以轮回的方式繁衍生息,而天族则肩负起维护九天之誓的责任,防止妖族和魔族祸乱人间。”
“但是上万年过去,如今已经没有多少神仙记得九天之誓的本意,更别说庇护人间了。”
帝君冷笑了一声,“如果现在我说九天之誓灵力不足,需要天族贡献修为,你猜会有几个神仙主动站出来?”
白玉京承平日久,神仙们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登上了云端,他们只会说九天之誓掌握在苍泽帝君手中,这是降霄宫的事,为什么不让北辰他们去补天?
“天帝想当真正的三界之主,更想彻底革除九天之誓对天族的制约。他怕被我捏在手里、哪天拿去填窟窿,所以一直在暗中培植笼络自己的心腹,甚至让青阳做出了昙天塔那种法器,试图避开降霄宫,开辟一条掌握在自己手中、可以随意进出人间的通道。”
他说到这里,迟莲已经明白了:“正是因为帝君消失,所以他们才敢肆无忌惮,动作越大,暴露得越彻底……你要对付的不是天帝,还要找出所有起了异心的神仙,对不对?”
“九天之誓近年来已经松动,可是天族没有陨落的神仙,灵力不够,又被天帝蓄意破坏,所以你借着假死的时机,散去了自己一半修为用来补天……”
帝君感觉他抱着自己的力道不断收紧,显然是心疼得要命,神情愈见温柔,修长漂亮的手指穿过他的白发,心平气和地道:“都是分内之事,没什么可惜的。”
“接下来帝君要做什么?”
迟莲直截了当地问,“杀了这一批神仙,九天之誓能有多少年太平?”
他话中的杀意实在是太直白,帝君蓦然失笑:“这问的是什么话,你还想亲自动手吗?”
迟莲道:“练剑千日,为的就是用剑这一时,反正我都砍过一个平楚了,再来多少个平张平李也是一样。”
“没你的事。”
帝君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拍,没什么威慑力地斥道,“看看你这一脑袋白毛吧迟莲仙君,我不问你,你是不是就觉得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好事?”
迟莲:“……”
帝君道:“从明天开始,给我老老实实地闭关养伤,什么时候把头发养回来,什么时候再出门见人。”
迟莲立刻坐直了仰视帝君,皱眉道:“这种时候我怎么能安心闭关?天帝还……”
“后面的事我来处理,”帝君只用一句话就把他所有争辩都堵了回去,“不是让你安心,而是为了安我的心。”
这话为什么听着这么耳熟?
其实帝君这么安排的用意迟莲心里当然最清楚,就是怕被对手抓到把柄和软肋。尤其是他还三番五次地阻挠天帝的计划,说是天帝的眼中钉亦不为过,对方必然卯足了劲要报复他,一旦像当年那样被关进雪牢当人质,只怕会影响帝君的全盘计划,还不如暂且蛰伏起来,以免让帝君分心。
只是道理容易明白,情感上却很难过得去。迟莲闷闷不乐地“哦”了一声,帝君见状捏了捏他的耳垂,忍着笑意哄他:“养伤而已,又不是坐牢,给你找个山清水秀的秘境,我每日过去给你请安,这样总行了?”
迟莲:“……不敢,我怕折寿,还是我每天给帝君请安吧。”
帝君本来打算给他找个新的秘境,但迟莲住惯了青玉莲花里的秘境,觉得还是此处方便,懒得搬动,帝君便也随他去了。这一夜帝君进入秘境,亲手布下了重重禁制,迟莲跟在他身后,无奈道:“这么严丝合缝,帝君到底是怕人进来,还是防着我偷偷跑出去?”
帝君抬手落下最后一重法阵,转过身来,时机拿捏得准确,刚好接住了身形一晃,朝他栽倒的迟莲。
他沉默地凝视着迟莲安宁沉睡的侧脸,许久之后,才万分克制而眷恋地在他头发上轻轻落下一吻,俯身将他打横抱起来,绕过落地画屏,小心地安放到床榻上。
弯腰时,耳边忽然听见清脆细微的“叮铃”一声,帝君低头一看,发现是迟莲颈上挂着的一枚小金球从衣领中滑落,伶伶地悬垂在半空。
他以前没在迟莲身上见过这件东西,应该是从人间带上来的,然而不知为何,那小金球中的东西似乎对他有种熟悉的吸引力。帝君拈起链子,觉察到其上有迟莲的法力封印,略一犹豫,最终没有贸然乱动,只是轻轻地将它推回了迟莲衣领内,妥帖地贴身放好。
迟莲才刚刚沉入睡梦中,尚未完全失去对外界的感知,感觉到胸口被碰得很痒,环抱着他的气息温度又无比熟悉,昏昏沉沉之中,便如从前无数次那样伸手胡乱抱住对方,嘀咕求饶道:“惟明陛下,别闹我了……”
“……”
帝君被他扑了个满怀,刹那间还以为法术失效了,然而僵坐许久,什么也没有发生,满室清香静谧之中,只闻怀中人绵长匀净的呼吸。
原来他托生于人间的名字,还是叫做惟明……
窗外天光黯淡下来,在仙力导引下从白昼化为长夜。帝君扶着迟莲在枕上躺平,握着他的手俯身下去,长发如瀑滑落,遮住了留在唇畔、无人知晓的最后一吻。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