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寿十七年六月,一个绵绵雨日,帝王出宫,前往皇陵。
被腌入味的天寿帝终于能去下葬了,除了皇帝,几l位天寿帝的亲子也要跟着一同去,太后不去,她是女眷,而在大齐,女眷是不能参与这种事的。
孟昔昭脑子里有一瞬间闪过,让苏若存跟着去,把这规矩也潜移默化修改掉的念头,但转念又一想,下葬的人可是天寿帝,得了吧,还是别折腾了。
……
别说苏若存了,就是崔冶,他也不乐意走这一趟。
天未亮,张硕恭就进来,把他俩叫醒,孟昔昭洗了把脸,然后低声哄了哄崔冶,让他多打起几l分精神来。
此时还很早,人们称这个时间叫昧旦,孟昔昭衣裳都没穿整齐,在他的动作之间,藏在衣衫中的玉坠露出了一个角。
崔冶听着他的温声细语,眼睛却落在莹白的玉坠上面,等孟昔昭终于说完了,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替他把玉坠又塞回了衣衫里面。
这一去要整整一日,第二天才能回来,这还是已经精简过了,要是没有精简的话,崔冶需得在那里待上七日,才能回到内城来。
孟昔昭目送他离开,如今是夏天,在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工夫,远处的天际已经隐隐泛白,崔冶这一走,带走了一半的人,偌大的宫室,顿时就变得清净了不少。
银柳从外面进来,看见孟昔昭倚着漆红的柱子,正不知道想什么的时候,银柳等了一会儿,然后才打断他:“郎君?”
孟昔昭回过神,扭头看她:“嗯?都预备好了?”
银柳笑了一下:“是,马车就在宫门口等着呢。”
孟昔昭满意的点点头,“那行,等我换一身衣服,咱们就走,出宫玩去!”
银柳高高兴兴的哎了一声,立刻转身去给孟昔昭找好看的常服了。
另一边,崔冶坐在车里,还长长的叹了口气:“朕与二郎已有许久没有分开过了,如今一别一整日,二郎嘴上虽不说,但朕看得出来,在朕未离开之前,他就已经开始想念朕了。”
被迫旁听的张硕恭:“……”
是吗?陛下您出宫的时候,我也在旁边,我怎么没看出来他有多想念你,反而还一直走神,可能都没注意到您什么时候出去的。
……但他不是郁浮岚,所以,这话他顶多在心里想想,是绝对不会说出来气崔冶的。
说起郁浮岚,最近他可是大红大紫啊。
崔冶登基之前,就已经暗中把皇宫的人全都换成了自己的,登基以后,更是大刀阔斧,所有原本属于天寿帝的人马,全被他换了一个遍,皇城司原本的实际老大是万怀信,原本的实际职能,也是替皇帝和王公贵族明目张胆的折磨人,如今万怀信被他撤了,换成了那个跟他们一起去过匈奴、还偷听过孟昔昭说话、从此变成孟昔昭阴影的暗卫。
可见厉害的人,脑回路都是相似的,崔冶不知道什么叫锦衣卫,不过他对皇城司的改革
(),是越来越往锦衣卫靠拢了。
皇城司因为跟宫中内侍省关系颇深(),所以,在外人眼里,不太上得了台面,是以这个暗卫依然很低调,没法引起大家的注意。而郁浮岚不同,他如今可是新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再也不复当初手下只有小猫三两只的场面,如今他走路生风,不管是谁,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恭恭敬敬,谁能想到呢,当初一夜之间就走下坡路的郁家,居然又借着皇权的更替,重新起复了。
在别人眼中,郁浮岚的尾巴一定已经翘上了天,他的好日子来了,他以后再也不用仰人鼻息了。
然而事实是……
一大早上,他就被孟昔昭身边的小厮叫了出来,见到孟昔昭之后,得知他想出去玩,还要自己作陪,郁浮岚站在自家门口,听着头顶传来乌鸦嘲笑一般的“呱呱”叫声,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今天起床姿势不对。
“孟大人,这种事有必要让我跟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