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听门外来人的走路习惯,季彻大概猜到来的是谁。
生了锈的房门被轻缓推开,听得出来人好像很担心自己惊扰到了屋里的人。
来人轻手轻脚地进门,将手里的托盘慢慢放下,转身向床上看去,才发现床上的人已经醒来了,瞬时喜出望外:“啊、啊。”
面前的人不会说话,但季彻知道对方想说什么,遂点头回应:“嗯,我醒了。”
“啊、啊。”小哑巴立马把托盘端来放在床边,随后腾出手在口袋里摸索,掏出了一叠皱巴巴的纸和仅有小拇指长的铅笔,一笔一划地写了几个字:“你睡了好几天,我怕你饿,只煮了稀饭,有没有别的想吃的,我去做。”
季彻笑着摇头,双手捧起温热的白粥感谢道:“不用,这就够了,挺好的。”
小哑巴笑弯了眉眼,但在看到季彻胸口的伤时,表情瞬间黯然。
季彻留意到了对方的异样,吹了吹白粥的热汽,又喝了一口后,问:“小哑巴,你现在后悔跟我来这儿了吗?这儿可比任何地方都要危险。”
小哑巴想都没想就摇头,觉得写字太慢了,赶紧比划着动作,意思是:“不后悔,如果三年前不是有你帮忙,我早就死了。”
“三年了。”季彻轻喃着,想起三年前自己还在毒|贩隆哥手下当打手,偶然间撞见几个人吸|嗨了在街上乱打人。
被打的那个孩子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大,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嗯嗯呜呜地哀呼着却说不出一句话,他实在看不下去,就动手把人救下了。
从那天起,小哑巴就一直跟着他,从给隆哥当打手,到来这个隐秘的制|毒工厂。当年他被许义毒打了一天一夜,后来也是小哑巴在照顾他。所以,在这个地方季彻谁也不信,但能和小哑巴聊上几句。
小哑巴摆了摆手,希望季彻不要伤感,蹲下|身用膝盖垫着纸,磕磕绊绊地写了一句话:“不要不高兴,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我还怕你没这么快醒来,担心错过了。”
他将纸递给季彻看,然后比划了几个动作,“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季彻握着纸片的手一定,想起自己伪造身份时临时编的出生日期的确快要到了。日子是假的,但小哑巴每年都很认真地给他过,上一个这么惦记他生日的还是陆销。
他的心头感到了些许温暖,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一碗面就够了。”
小哑巴怔然,歪头看着季彻,眼里似乎写着:“这就够了吗?”
季彻眼帘微垂,遮住带着几分牵念的目光,却止不住翻涌的心绪。
他想起自己和陆销还在刑侦支队工作时,经常忙得没时间吃饭。那天他都不记得是自己生日,可陆销外勤回来时,提着一碗热腾腾的炒面塞给他。
“这案子有点难办,我们蹲了一整天才把人逮回来。现在外头店都关了,没地儿给你买蛋糕,借门口李叔的摊子给你炒了碗面,是加了蛋的。现在……没过零点,还好赶上了!”
陆销的额头、脖子上全是汗,看样子是跑着回来的,他穿着黑色t恤看不清身上,但季彻知道他的衣服一定也被汗水打湿了。
“走个仪式感,来许愿!”
陆销从口袋里掏出了个打火机,焰火猝然照亮了他的双目,季彻在那双眼中看到了毕生见过的最耀眼的星辰。
“好。”
“你许的什么愿?”
“不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灵!怎么会不灵!老天不给实现你的愿望,不是还有我吗?说说。”
“不说,你自己猜。”
季彻从回忆中抽神,怅然地轻声笑了笑,对小哑巴点头回应:“嗯,一碗面就够了。”
在那之后,陆销时不时会旁敲侧击问起他的心愿,可如今时过境迁,他的心声恐怕只有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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