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市舶使家的太太……”慧姐儿跟在刘玉真身侧,咀嚼着这句话有几分不解,便低声问道:“母亲,我记得我们刚来的时候,爹和我们说起过这越城的官员,这钱市舶使不是,不是……”
她有几分难以启齿。
刘玉真明白她的意思,市舶司最大的官是市舶使,而本朝的市舶使历来由太监担任,一个太监自然是娶不了太太的。
所以刚刚慧姐儿听到‘钱市舶使太太’这个称呼就觉得很奇怪,待肖二太太走后就问了出来。
慧姐儿对此感到不解,但知道得很多的刘玉真就不觉得奇怪了,钱市舶使外放为官可谓是位高权重,他想娶个名义上的‘太太’并不稀奇。
只是之前这位‘钱太太’没出来过,慧姐儿不知道罢了,她想了想便道:“你是问上个月新来的钱市舶使吗?钱大人在宫里的时候曾经侍候过太子殿下。”
慧姐儿又问道,“既然侍奉过太子殿下,那,他怎么会有太太呢?”
刘玉真转身看着慧姐儿那张带着几分稚色的小脸,认真道:“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这世上只要是个男子便可娶妻,其妻便是‘太太’。钱市舶使成了亲,他的妻自然是‘钱太太’。”
事实上如果按照品阶,‘钱太太’应该被尊称为‘钱夫人’,但这种婚事毕竟上不得台面,所以也没办法请封,才称其为‘钱太太’。
想到慧姐儿年纪还小,刘玉真又补充道:“钱大人能到越城来肯定是太子殿下信重之人,说起来你爹和他还见过面。”
“所以待会见了钱太太你莫要失礼,就当是,就当是见到了你爹同僚家里的太太那般,切莫露出鄙夷之色。”
“女儿明白了。”慧姐儿郑重点头。
说话间,两人跟随丫鬟来到了一个大厅,见到了许多熟悉的太太、奶奶、姑娘们。
“陈太太,”眼尖的肖大太太看到刘玉真,连忙抛下正在寒暄的典史太太,快步走到刘玉真的身边热情地笑道:“好些日子没见您了。”
“肖大太太,恭喜恭喜。”刘玉真点头示意,慧姐儿也乖巧地给肖大太太行礼请安。
“陈太太您客气了,快请上座。”肖大太太满脸红光,高兴得很,今日办满月宴的这个小娃娃正是肖大太太的嫡长孙,所以听到刘玉真恭维的话她特别的高兴。
肖知府已是花甲之年,其妻肖老夫人尚比他年长三岁所以如今早已满头白发,行动不便。见到刘玉真前来她和善地笑道:“老大媳妇,快让人给陈太太上茶,我记得她和陈大人都喜欢喝京城来的龙井,正巧你大姐送了些来。”
肖大太太动了动嘴唇,没有反驳,在刘玉真落座之后才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老太太近些日子有些糊涂了,陈太太莫怪。”
她吩咐身边的丫鬟去上茶,“您尝尝我们家里的毛尖,虽不及京城的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记错了一盏茶而已,刘玉真并没有放在心上,事实上毛尖只是陈世文喜欢喝,她自己倒没有特别喜欢的茶,哪一种都差不太多。
于是道:“那便有劳了。”
待热茶送到,刚在门口让肖二太太去迎的钱太太也走了进来,被肖二太太领着来到了肖老夫人跟前寒暄。
出人意料的是,那是一个模样平凡,做妇人打扮的女子。她年约三十,着一身褐色锦袍,除了头上的两支金簪和耳畔的玉石耳环外身上没有别的饰物,连手镯都没有。
不仅如此,她还神情自若,在满大厅各色目光的注视下行为举止丝毫不漏,实在不像是市舶使这种大官家里的太太。
钱太太被安排在刘玉真的上侧落座,长袖善舞的肖大太太给她们两个相互介绍,寒暄了几句才离开。
钱太太这人有些严肃,对刘玉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但看到慧姐儿却露出了笑容,问道:“这是贵府的姑娘吗?”
刘玉真答道:“这是我们家的慧姐儿,慧姐儿来见过钱太太。”
慧姐儿乖巧地上前行礼,由于刚刚刘玉真叮嘱过的缘故她表现得很好,且并未以奇怪的目光盯着钱太太看。见状钱太太的目光又和善了几分,称赞了几句,从身后站得板正的丫鬟手里取过一个小荷包给了慧姐儿。
慧姐儿转头看向刘玉真,经得刘玉真同意之后她笑着道谢:“多谢太太赏赐。”
“姑娘客气了,”钱太太笑道:“不过是一点小玩意儿。”
钱太太这人礼仪周全,话不多,在肖家喝了一盏茶,看过抱出来的孩子,给了见面礼便告辞离去了,好像她来的目的就只是看看孩子而已。
这让刘玉真觉得有些奇怪,回去的路上便念叨起来,“我看她好像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陈世文揉着额角,“什么?”
刘玉真:“就是钱市舶使的太太啊,我们今天在肖家见到她人了,说实话和我想的不大一样。”
“钱市舶使……”陈世文停顿了一下,酒喝得有些多的他半响才反应过来,“哦,钱公公啊,钱公公是太子的人,此番是专门来整顿市舶司的。”